灵魂摆渡者

“你说什么？刘婶儿没死？”

我吓得卡在楼梯转角处走不动了。这明明白白是个死人，怎么说人家没死？

“你要不要拿个大喇叭宣传一下？你妈的声音那么大干吗？”三叔在后面恨不得踢我一脚，由于两人的身高相差太大，而且又选择了我前他后，他简直就是将担架顶在了头上，还是不能将担架保持着水平的状态。

“真的吗三叔？刘婶儿真的没死？太好了，我们抬到医院去……”

我打心眼儿高兴，刘婶儿人好，把邻里关系处理得很好，很会照顾人，大老远的就能听见她的声音，非常亲切，一听就觉得踏实得很。

“你不懂！我暂时不给你说，她是死了，但是她身体里还有一丝气息存在，好像是有一个东西活着……”三叔不耐烦得很，“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我要仔细听，慢慢闻气味。”

刘婶死了，她身体里有一个东西活着，妈呀！听起来好吓人的样子！是什么东西在她的体内？鬼附身还是被什么妖怪缠上了？

但是三叔叫我闭嘴，我不敢再问，这个老头要是急了，铁定会把担架一扔就跑。

拉拉扯扯下了楼，我们刚刚走到灵车旁边，身后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响。

“刘婶走好！”

“刘婶，一路好走！”

赵小军已经将车门打开，我们合力将刘婶的遗体放了进去。

我回身看，几个街坊邻居下来送刘婶，鞭炮之后，纸钱点燃，林丽和另外几个人围在一起烧纸钱。

三叔站在我的身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群。

“强子，你把这几个人记住。”他低声说，“那个奇怪的气味就在这里，好像会走路一样，已经下了楼。你记着这几个人，我教你怎么去查个清清楚楚。”

我紧张极了，不仅是因为这七个人里面有妹妹林丽，还有我的邻居们。他们都不富有，活的不如意，但是他们都对生活充满希望，即使在拾荒，也抱着一种欣欣向上的心情。

这样朴实的人，怎么会被怪东西缠上呢？

“三叔，是什么东西，连你都看不清？”

按理说，三叔通晓阴阳，对世间万物都应该看得清清楚楚。连他都看不懂的东西，不是鬼神，不是妖孽，那会是什么呢？

“别嚷嚷！叫你记住这几个人，记住没有？”

“记住了。都是平日里熟悉的人。”

“那个人是谁？背对着我们穿短裙的那个。”

“我妹妹。”

“你妹妹？”

“怎么了？”

“没啥，随便问问。走吧。”

我心里一冷，三叔的随便问问，一定是别有用心的问，只是听到是我妹妹之后，便不好再说。

我心中升起了一片阴影和不祥的预感……

“强子，你坐我身边来！”赵小军套着近乎，“我想请教你一些事情。”

车是双排座，我自然是不和他坐在一起的，那样会冷落三叔，再说，他来套近乎，一定是为了刚才那两句吓人的话，他要是再问我，我可回答不上来。坐在后排看三叔的脸色行事，我心里稳当一点。

“算了，我还是陪死者家属坐在一起，谈谈怎么做礼体。”

“你们可以一会儿到了殡仪馆再谈，强子，我压死黑狗，它要是半路缠上我怎么办？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啊！我外公要死了，能不能不让他这么快就死？”

三叔轻咳两声，我急忙打断道：“赵师傅，这些话我们还是私下里说，现在有客户在呢！”

“可是……”他想继续再说，我把头往后一仰，闭着眼睛装睡，他应该看见了，启动汽车的时候有点狠，将我们重重的晃荡了一下。

我想发作，三叔却轻轻碰了碰我，示意我不要轻举妄动，这种人要收拾他，以后机会多的是，他明显害怕鬼神和冤魂，且经常深更半夜出车，一句话就可以让他惊魂几天的。

一路上我们三个都不说话，三叔默默的握着他的紫黑色水晶球，偶尔会咂咂嘴，我不知道是他闻到了烧烤的味道，还是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突然间，一个急刹车差一点将我扔到了前排，三叔身材短小，已经滚落到了椅子下面。

“赶着送死啊！”

三叔爬起来，摸着长了一个包的额头，愤愤的说，“下车！老子要下车去！”

赵小军紧握着方向盘将车停稳，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前方，声音是颤抖的：“强子！刚才车前面飞过去一个大黑影，是不是那个黑狗找上来了？”

“你看见了？”

“真真切切！我骗你我遭天打雷劈死。一个黑影飞过，我急忙刹车，又怕撞上了。”

三叔骂骂咧咧，碰了我一下，我瞧见他衣兜里有蓝光在闪！

那是蓝魂的光芒，蓝魂在这个时候闪烁，说明了什么？

是有亡魂路过，还是黑风在附近？

刚才闪过车头的那个黑影，绝对不是什么黑狗的冤魂。

“吓死人了！老子要下车，我可不想和老太婆一起死！”三叔大骂着，打开车门就要往下跳。

“老人家！对不起对不起，我慢慢开，对不起，你坐好，你快坐好！”赵小军不停的道歉，要知道得罪了客户，那是要被扣工资的。

“不坐了！不坐了！我自己走路去，不远了，这小路我记得，你们到了之后十分钟我就可以到了！”

三叔不顾赵小军苦苦哀求，一步跳了下去。我知道三叔是找借口的，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半路下车。

“老人家，天黑你小心路……”我假惺惺对三叔说，顺便抛给他一个媚眼，被他转身一个白眼回过来，表示我太嚣张了，不能让人看出我们两个是老相识。

“强子！他下车了，怎么办？我又不敢下去……”

“没事，他自己下去的，一会儿走小路能赶上我们，放心吧。”

“那你坐到前面来，好不好？”他近乎哀求。

“怕什么？还有我呢！”我坐到副驾驶去，赵小军惊魂未定，他双眼一刻不停的看着前方，非常紧张。

我突然想，压死一条狗算什么？赵小军在殡仪馆开车几年，经常跑夜路，经常一个人拉着各种尸体到处跑，比压死狗更恐怖吧？外公要去世也是自然常理，人老了，生病这么久了，家属早就会想到这一点。

他一定是做了别的什么亏心事！不然他不会这么紧张怕死。

“赵师傅。”我轻轻拍了他一下肩膀，不料他却吓得一抖。

“哎呀，你别从后面拍人，怪吓人的……你把我的火焰给拍熄掉，鬼会找上门来的！”

这小子八成有问题。

“找上门是早晚的事，赵师傅，快走吧。要是一会儿看见前面有黑影，你就别踩刹车了。”

“为啥？”

“撞上去，反正不是人，是鬼魂的话，也是撞不死的。”

他摸了摸额头的汗水，刚刚启动了汽车，前面真的有一条黑影飘过！

出于本能，他又是一个急刹车！

急刹车后，赵小军抱着方向盘，将头埋在双手之间，浑身瑟瑟发抖，哀求道：“求求你们别来找我，都不是我的主意，要找……要找就找老任啊，跟我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我只是负责开车，我上有老下有小，放过我吧！”

找老任？

赵小军果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然，殡仪馆副主任老任也参与了！

老任从送刘富贵进工作室之后就失去了联系，他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

我一把揪住赵小军，厉声问道：“说吧，你到底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条黑影把你吓成这样！”

“我没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赵师傅，实话告诉你，停尸房这阵子确实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人为的因素，并非闹鬼。总有一天我会查个明白，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赵小军缓缓抬起头来，刚刚把眼睛睁开，车头前又是一条黑影窜过！

我知道今晚很多摆渡人在这里追击黑风，早就见识了他们，所以我已经见怪不怪。

倒是赵小军吓得不轻，惊叫着又将头埋下去。

“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既然能看见某些东西，我就可以给你想办法解决麻烦。你看看，越来越多的黑影冤魂已经将我们的车包围了，再不说，再不想办法，我们今晚谁都别想活着回去，明天都会变成我们殡仪馆的一具死尸！”

赵小军吓得身子一抖：“真的？我只要说出来，你就告诉他们，不是我干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开车的，奉领导的命令行事，求求他们放过我，好不好？”

“好。”

“你保证不给任何人说，除了这些冤魂……”

“死到临头了还几把的废话多！”我悄声说道：“好，我发誓，你说的话我只对冤魂说，不给任何人讲。”

说完这句话，我突然发现又有几条黑影窜过来，并且，都飞掠过了车头，我隐约感觉到他们停在了车顶上。

“强子，我不是人，我曾经拉过几个活人进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