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夜

铁头把车开的很快，车子在仁里镇公交公司附近就转弯，往林场方向开去了。

“你这几天到底去了哪里？你脸上的伤疤到底又是怎么了，我们挺为你担心的。”

“我去了哪里，你们还有心情关心我去了哪里嘛？”铁头的声音很沙哑，看样子他的确是变了，或许这几天他真的遇到了我们难以想象的事情。

“我很担心。”

“担心我，别说那些鬼话了，当我一个人走到林场里的厂房的时候，看到空荡荡的厂房，你们把车开走了，留下了我一个人，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我以为你的情谊就这样被扼杀了。”铁头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疤痕还在蠕动，让人有些作呕。

“对不起，是我们不对，留下了你一个人在那里，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们根本就斗不过那些鬼。”

“可是你们的确把我一个人留在了那里，你知道我一个人在那里是怎么度过的，我以为你们会回来的。”铁头有些微微发怒了，表情开始抽搐，伤疤里的蛆虫也开始快速爬行。

“我们是朋友，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求求，告诉我们，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吗？你知道的，我们是朋友，如果可以，我们愿意为你承担这些痛苦。”

“真的吗？”

“ 是的。”

“我出卖的我的灵魂，现在我就是一具游走的尸体，我的痛苦你不会想要去承担的。”

“我愿意，真的，我愿意，现在这个世界上就剩下你一个朋友了，我不想失去你。”我一边说，一边盯着铁头的表情。

铁头似乎阴沉着脸，似乎有些犹豫。

“你真的这样想吗？”

“我骗你干什么，这么多年，我有骗过你吗？”

铁头忽然晃荡着脑袋，他脸上的伤疤越来越开，那伤疤张开的时候越来越像一张刻在脸上的嘴巴，伤疤张开的时候甚至能看到他的脸颊骨。

“你怎么了？”

铁头说：“别管我。”

那条伤疤忽然开始蠕动，和嘴巴一样，忽然开始说话：“傀儡，别相信他的话，人说的话比鬼话还假，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快把他带回去，如果你不吃了他的魂魄，你就会死的。”

“他是谁？为什么你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千万不要被他迷惑，铁头，我们才是最要好的兄弟。”

“什么你们的人，别自作多情了，铁头现在是我的傀儡。”那伤疤说着，伤口两边的蛆虫如同牙齿一样整齐排列，蠕动着。

“你个懦夫，不要吵，我们的交情在你离开我的那天就已经断绝了，不要用那些美丽的话来蒙骗我，我是不会听的。”铁头猛踩油门，车子迅速驶入了深林中。

在快要抵达厂房的时候，车子忽然就撞上了道路一旁的大树上。

铁头下了车，把我从后排上拉扯了出来，然后站在树林里，大声朝我吼道：“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吧！”

他脸上的伤疤忽然张开了，有些发怒了，那些蛆虫忽然都立了起来，如同一颗颗密集排列在嘴巴上的锋利牙齿。

“不要让他走，难道你忘记了他们是怎么对待你的吗？”

“怎么对待我的不重要，现在我不想听你的话了，你给我滚出我的身体。”铁头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脸上，那些伤疤里的蛆虫被这重拳击打，白色的汁液顺着疤痕流淌了下来。

伤疤受了重拳，蠕动了两下，从伤疤里又长出了很多新的蛆虫。

“我生气了。”伤疤吼道。

接着，伤疤的缝隙开始裂开，顺着疤痕不断延伸，我能清楚听见铁头的脸被撕裂的声音，滋滋作响。

铁头忽然捂住脸，大声喊叫：“疼，疼啊！”

那条伤疤顺着眉角一直往上延伸，那条口子一直爬到了额头，然后顺着头皮一直爬到了头顶，向下的部分一直顺着下巴往下延伸。

铁头在地上打着滚，嘴里一直喊着：“疼啊，疼，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看着铁头此状，我的内心万分纠结，我上前去按住他的身体，可是我却不能帮他减轻哪怕一点点的痛苦。

“铁头，你要坚持住。”

这时，铁头忽然用手抓住头顶的伤口，一把抓住了，他狠狠一撕，那伤口旁边的人皮便被他撕裂了很大一块，那块撕裂的人皮还透出血红的颜色。

我见这症状不对，我用手按住铁头的手，让他停止撕裂。

从铁头的身体里忽然发出了低沉的声音，说：“傀儡始终是傀儡。”

铁头因为疼痛，身体的劲越来越大了，他一下子把我推到了一边，然后用一只手卡着我的脖子，大声说：“你把我害得还不够惨吗？现在我这副模样你高兴了吧！你走啊！你快走啊！”

我大声喊着：“铁头。”

眼前的铁头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他放下了卡着我脖子的手，然后站在一边狠狠扣着自己的皮，不一会儿，他头上的人皮已经被扣的产不多都掉了，整个脑袋全是血，偶尔还有几只蛆虫从眼窝或者残存的肉里面爬出来。

“我求求你走，你走好吗？如果等我净化完成，你就走不了了，我们是朋友，念在我们还是朋友的份上你走好吗？我不想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铁头。”

看着眼前的铁头，我多希望能帮他分担一些他的痛苦。

“你走啊！”铁头的声音几乎快要哭了。

他身上的皮开始掉落，手臂上，脚踝处的，整个人就如同一只蜕皮的蛇一样，蛻掉掉皮的部分满是红猩猩的血肉。

他的指甲开始掉落，掉落的指甲落在地上，末端还有很多血渍，那些脱落指甲的地方慢慢伸出了黑色的新指甲，指甲的部分很尖锐，不断伸长，不多时差不多就有四五厘米那么长了。

他的牙齿也在掉落，掉落后又长出了新的牙齿，只是这牙齿变成了褐色且尖锐得东西。

眼前的铁头已经变了，变得面目全非。

“铁头，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他望着我，眼里满是泪水，说：“你走吧！我已经死了，以后的我就不是我了，如果你再见到我，请你把我杀了，这就算是对我的报答，可以吗？”

“我不会。”

“如果还是朋友，请你杀了我。”

我一狠心，撇过了头，跑到了出租车上，扭动钥匙，踩了离合，挂了档位，车子倒出去，然后准备离开。

铁头忽然爬到了车子引擎盖上，他张开了满是锋利牙齿的嘴巴，往挡风玻璃上不停咬，还不停用头颅猛撞挡风玻璃，他的劲很大，没撞几下挡风玻璃已经碎裂了，我几乎看不见他现在的模样了。

“你快走，我快克制不住我自己了。”挡风玻璃上的铁头朝我吼道。

我狠踩了一脚油门，车子急速前行了几米，然后我一脚刹车踩到底，我的头也跟着往前晃了一段距离，引擎盖上的铁头忽然就飞了出去。

我再猛踩油门，方向盘猛的往左边打了一圈，然后再往右边打了一圈，我以为绕过了铁头，可是车子开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车轮下啪啪骨头碎裂的声音。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铁头的一条腿已经断了，他在地上爬行着，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串猩红的血迹。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才缓过神来，我连忙拿出手机给狗哥打电话，拨通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狗哥说：“你他妈是谁，给我打电话干什么，没见我正在跟美妞潇洒快活吗？有屁快放，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铁头死了。”我大声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我能听见狗哥那边声音很嘈杂，似乎在KTV或者酒吧。

他终于说话了：“他是怎么死的。”

“似乎被恶鬼附身了，他的脸上长了一条疤痕，那疤痕还能说话，附在他身上的恶鬼就在他身上动了手脚，他撕烂了自己的人皮。”

“他奶奶的，这就是那家伙的命，那些鬼也太不是东西了，铁头可是我的朋友，你在哪里？”狗哥问。

“我刚刚逃了出来，现在正开着一辆的士不知道去哪里？”

“来我家，我去求求我师傅他老人家，不然这事情肯定没完。”

“你不是不愿意帮我们吗？”

“铁头都死了，如果我能早点去救他，没准他……”铁头说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他接着说：“现在铁头死了，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救出晓雪，不能再有无辜的人牺牲了。”

“那我在你家里等你。”

我掉转了方向，往狗哥家开去。

车子刚刚开到狗哥家门口，我就看见狗哥已经站立在那里等我，他的表情有些悲伤，耷拉着脑袋，一点精气神也没有。

“他真的死了吗？”

“我亲眼看见的，不过他依然把我们当成兄弟，如果不是他，我想我也不会活着站在你的面前。”

“我以为他一直是个烧不开的温水，没想到在关键的时刻挺仗义的。”

“是的。”

“你有晓雪的消息吗？她不能再出事了，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没有，从那天他被带走后就再也没见到她了。”

“我们现在就去找我师父，求他帮我们，我曾经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去求他老人家的，现在我要违背我的誓言了。”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不叫违背誓言，我们不能让铁头死不瞑目，我相信，你师傅他老人家会理解我们的。”

“我上去拿个东西，你等我一下。”

“你拿什么？”

“要见我师傅了，我给他准备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他小声说：“一把刀，离开师门的时候，我说过，如果我再回头找他，我就砍断我的一只手。”

铁头上了楼，步伐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