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道:‘世尊的脾气我岂不知?但这次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不妥在哪里,我又找不出来,你去在旁掠阵,这不为他,只为了我,让我能安安心!三哥,这算是我求你的。’她这一说,我也不好再多说了,另外,我也实在想看看究竟那敢向主公挑战的狂妄之人长得是什么模样的!因此也就在主公出去不久后,也沿着主公常去的那条通往那座小山的路,不快不慢地跟去,因为我怕走快了让主公听出来。这样一直到了约斗的那座无名小山脚下。”
“一路上见到了什么没有?”紫相伯问。
“一路上倒没碰见什么,到了那座山下,却看到了一辆马车,由四匹颜色各不相同的良骏拉着的一辆豪华、富丽的黑篷车。”
“啊!”孤独展鹏不由惊叫起来,想说什么,但被罗若拙在桌下轻拉了一下衣角,孤独展鹏心思敏捷,忙咽下了要说的话,转口道,“黑篷车!”
“嗯,黑篷车!”独孤天龙继续讲道,“车顶上盘腿坐着一个穿金色长袍的长人,唉,那人身材之高,为我生平所首见,他盘腿坐在车顶上,也如别人站着一般高!金袍长人肩上扛着一把一丈二尺长的银铸鹤嘴锄,双目炯炯,目光逡巡四周,显然是监守上山之道的。
我见正面上去不行,借着树草乱石的遮障,鹤步蛇行,绕到背后,从背后山阴上山。
上山将到山顶还差五、六丈高时,只听山顶上主公的声音朗声道:‘道长的剑术足见高明,天下四剑,你足以侧身其间,当在云、陆之上!’”
“怎么,那人的剑法比云风雷、陆开花还高吗?”紫相伯、黄中封等齐为动容。
“接着是一个森严的声音,沉声道:‘我只是起剑式,独孤大侠未免将贫道捧得太高了。是真是假,还待手下见真章。贫道有僭了!接剑吧!’接着是剑风激荡声,剑风中隐隐如有卧雷轻滚!我心中一急,不由使出‘天龙升天’的轻功,一按手下抓撑的岩石,一提气,耸身腾飞,扑上山顶去!”
“罗三哥的‘天龙升天’轻功身法,能在飞跃中,不论手足触及何物,都能借力引飞,这也是一门绝艺了!”
罗若拙介绍道。
“我刚扑上山,却见一团红影如火滚至,喝道:‘何人窥伺,下去吧!’
随即两股沉猛雄厚的内外家合一的掌力,迎面扑来,那掌力,那掌力竟有三十年以上的功力!
幸好我得主公指点,这几年天龙掌有所长进,应道:‘未必!’随即以‘卸’字决引卸下去,人借力升腾,越过那红影落在他背后,这红影倏地转身过来,看时,却正是领主公前来的那个矮胖子,只是脱去了原先的灰衣而已。
唉,大哥说他只有二十年以内,乃是上他当了!‘铁背驼龙’成名四十年,竟栽在一个无名矮子手里,太为不值了!”
“不然。本来以‘铁背驼龙’罗大哥的阅历、武功,要试出一个后生晚辈的功底,这是不成问题的。但罗大哥为人忠义诚厚,怕是略一伸量就住手,不愿伤了人家晚辈,也不愿露出故意伸量人家的样子来。那矮子来送帖,也定是知道以‘独孤剑庄’的身份,又怎会有意为难一个未成名的无名小卒子?因而故意藏了一半武功,同时这恐怕也是那挑战的道人施的骄敌之计,意在必引名尊去应战。唉,他也未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名尊的为人,你不论武功多强多弱,凡挑战者必应战的。名尊一直说,如不是怕引起武林动乱,他真想与三大剑客比一下剑。现在他人已故世,我才将这一点露出来,他活着,我是决不会说的,怕给传出去,造成误会,以为他故意露出口风,挑战别人了。
他说,‘我只有坐在家里等人上门来挑战,不能向别人挑战的。’也难为他了,以绝世剑法,竟不能在天下剑学名手面前一显身手!他说,多么希望能来几个高手挑战,但来的,似乎都不怎么高,他又不好拒绝别人,一则怕别人说他怯敌,二则怕别人说他看不起武林同道。他有时还对我说,如果他无名,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了,想过平静的日子,也过不成。”
罗若拙说到后面,不由黯然伤神。
“也只有独孤大侠,才能这样!”紫相伯说,“找他挑战的人,真正剑学高手,自知深浅,是不敢贸然而来的。你可听说有九大剑派的人来向他挑战的吗?那些想击败独孤大侠、一举成名的人,只是一些从边鄙关外而来的孤陋寡闻之辈和一些异想天开、想一蹴而就的少年剑士。武林中有身份的人很少这样的。但难得的是独孤大侠从未与上门挑战的人结下一个冤家,也未伤过一人。而且从不把挑战的事告诉别人,为失败的挑战者保留了面子。所以这些年来只传独孤大侠‘不败剑尊’的‘不败’之名,究竟他打败了多少挑战者,谁也不清楚。有一点是明显的,即还没有一个人说,他挑战打败了‘不败剑尊’!”
这时却听独孤天龙接着说道:
“我见这矮胖子虽只三十多岁,但有这份功力,倒也不敢大意,一掌护胸待敌。
哪知他嘻嘻一笑道:‘能接我一掌卧雷掌的,那也算得上是成名的英雄了。嘻嘻,你别那样像斗公鸡似的,凶狠狠的唬人!’
然后哈哈一笑,转过身去,竟不理我自个看起两人斗剑来,我关心主公安危,见他如此,也就不复与他计较了。”
“和独孤大侠比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黄中封、米天宗同时焦急地问。
独孤展鹏拿眼光向罗若拙看去,罗若拙微微点了点头。
果然听独孤天龙说道:
“只见一个五、六十岁之间的白袍道人,高髻玉簪,三绺乌髯,肃容刚傲,一手执剑,一手握鞘,大袖挥挥,步步抢攻,那剑在主公的头面、胸腹、双臂、双足或削或挑,或抹或刺,点若流星,穿若闪电,剑光闪闪,如同匹练,在主公左右,绕来绕去,看来十分凶险!难得的却是这一次并无刚才的那种剑风激荡之声,也无剑气纵横,只有那剑光在无声地飞。而那黑乌乌的剑鞘也在那剑光中时出时没,那黑色的鞘影伸缩不定;或上或下,寻隙即进,好似又一把剑似的,竟也无声无息。他的出招虽快,但那每一个动作又都象很慢似的,能让人清晰可辨。”
“怪不得独孤大侠赞他了得,他已快到达剑法的最高境界,距剑道已不远矣!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收发由心,英华内敛,唉,恐怕也只有这种剑,才配向独孤大侠挑战!”
紫相伯道。
“果然如此。只见主公边迎敌,边朗声大笑,笑声透过剑光传来:痛快!痛快!我盼这一战已十年了!
只见主公一袭青衫,潇洒自如,身如行云流水,儒雅风流,似乎不是在挥剑作生死之斗,而是闲庭信步,吟诵风月。我奇怪不知为什么,那白袍道人很凶险的杀招,到了主公剑下全云消雪化了,而且从不见主公用什么凶险招术,只见他优雅地将剑随手一挥,或随手点几下,就见白袍道人似乎甚是畏惧,把一些眼看得手的凶狠的招式中途放弃,而主公每当踏出一步,一剑划出时,则白袍道人必挥剑疾舞,有时要转三、四个剑的空圈封在身后,人才能向后退下一步。”
“那白袍道人本来清正端重的白脸变得蒙上了一层青气,怒声道:‘好!好!独孤大侠竟如此小觑我,连剑鞘也不肯去么?’
我仔细一看,主公手中果是一把连鞘剑,说严格点,只是以鞘对敌!
却听主公温声道:‘石道长,我怎敢小看你?实乃剑出不出鞘对我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多此一举?’
白袍道人恨声道:‘好,你不出剑,我会有办法叫你出剑的!’
说话间,抢攻出三招,主公轻飘飘地退了三步,笑赞道:‘好,这三招招术之精,胜于我的独孤剑了。’
道人再也不说话,只是出剑更快了三分,这时我却再看不清道人剑尖的变化了,只是看到一条一条青渗渗的光束,盘旋伸缩飞舞。
主公也不再说话,全力应付着攻来的剑招,只见一道白影与一道青影,一道黑烟一道青渗渗的光束与一道由鞘影构成的风影,或分或合,有时长久纠合在一起,有时一合即分,那剑气也不由弥漫开来,森森四罩,最后把这小山顶上全笼住了。
这时却听主公朗笑:‘石道长,难道定要分出高低不成?’
唉,我不懂为什么在这种一不小心就挂彩流血,乃至有生命之险的情形下,主公还能笑得出来?”
“胸怀光风霁月,其心日月行空,其气正大盛壮,其襟广阔能容!情高志远,趣清识卓,如此,才能在任何环境下都能潇洒从容,言笑自如!嵇中散临大命而从容奏操《广陵散》,就是这种人!独孤大侠也是这种人啊!可惜这种人,放眼天下能有几人?有的虽为人正直,但不免胸襟狭隘,有的虽宽宏大度,但情趣不足清雅,有的虽情趣清雅,但不免失之偏激……至于那些心术不正、卑鄙无耻、凶残刻毒之徒,那更不用说了!”
紫相伯侃侃而论道。
“总镖头说得是。”独孤天龙道,“如我,未免性情太偏激了!”
“后来呢?”许多人异口同声地问。
“那白袍道人一声不吭,只是闷斗!又斗半支香时刻,却听‘轰’一声,接着是一条白影飞起,原来是那白袍道人的剑鞘掷出,被主公用剑鞘格上,附在两把剑鞘上的两股大内力第一次相撞!这一相撞,不由发生雷鸣般的闷响,顿时卷起一股风沙来,向四处弥漫去。而白袍道人乘着风沙大起之时,腾身飞向天空,在天空中,白袍道人显出了他的独特的轻功:只见他在劲力已快用完时,将双手握住剑向下缓缓劈去,人跟着下劈的剑浮起,缓缓地翻了一个斤斗,身体宛转如龙,在一个斤斗翻好后身体向上时,随着前伸的剑竟逼出一股向上的力来。又往上升起,等到旧力将尽时又双手握剑向下缓缓劈下,再翻一个缓缓的斤斗,上体翻升而起时,依旧随向前伸出指向上方的剑,缓缓向上升起!这样共翻了九个斤头,只见他冉冉地高高地升上去,如告别人间的神仙!”
“这是什么功夫?难道他成了仙了?”
“怕是邪教的妖人,会妖法的?”
众人议论纷纷。
“听古老传说,道家法功里有一门登云功,其施行法是这样的:用一块云板的内力上抛,然后以极高明的轻功跳起,用悬浮功踏在那块上升的云板上,等云板所附的内力将尽时,再由踩云板者的内力抛出另一块云板,然后脚挟旧云板落到新云板上,再由新抛的那块云板往上送。在这期间取好脚挟的旧云板,待新云板内力将近时,再抽旧云板。如此循环上升,可升到极高极高的高度。据一位道长说,可一直升到南天门,如有龙虎山张天师的道果大成的仙录金牒,还可入天宫成为天仙呢!”罗若拙讲到这里,摇了一下头:“但那仅是传说,真实谁也没见过。再说那悬浮功是真有人练成的,但他在施展悬浮功时,根本无法再施出内功来!”
“施悬浮功者运用内功,我倒见过。”
米天宗道。
“那是我在师门的时候。那时我师叔公还活着。有一次他兴致好时,为我的徒孙们演示他的悬浮功,却是踩在一张悬在相距五尺的两张云梯之间的六尺宣纸上,他站在上面,对对面的五株松树发了三记百步神拳,遥拍出一记绵掌。然后再从容下来。第二天,那五株中了拳掌的松树,都死掉了!不过我师叔公在第三天夜里也死掉了。死前他说他不该打那五株松树的,不该显露悬浮功施内功的功法,这触犯了天机,遭了天谴!又叫别人不要练他的那种能施展内功的悬浮功,说这门功夫稍一不慎,就会造成走火入魔,全身瘫痪!甚至有生命之忧!”
“你师叔公是孤云子吧?”
罗若拙问米天宗。
“孤云子是我小师叔公,我刚才说的那个师公是孤匏子。据说,他的内功比孤云子师叔公还高,百步神拳与绵掌的功夫,还在孤云子师叔公之上。但他三十岁后,专门练悬浮功,一人自关在我们青城山道院后的一间小木屋里,吃的食物,每隔七天送一次,只吃松果、竹实与一种草,那种草叶子上会长半圆的气泡泡的。另外他每年必出游一次名山大川,采一种青花,每一次要采三百六十五朵,回来后取六阳九阴之日交迭阴晒成千后,全收藏在他那间小屋里。那种花闻上去,给人种头晕的感觉。”
停了停又道:“因孤匏子师叔从不曾出道过,也未收过徒弟,故在武林中是个无名之人。”
“这么说,道家的登云功也许真有。”罗若拙道。
“说不定那道人的轻功就是从此化出来的!”
黄中封道。
紫相伯道:
“不过,我听武当名宿梅花道人曾说过,昆仑派有种剑术,叫‘大重九剑’,是靠翻斤斗而借力上升的,如何练法,是昆仑派的大秘,素不外露。”
独孤天龙道:
“总镖头又说对了。那白袍道人一直升上去后,主公的脸色为之一凛,说道:‘大重九剑?’
那红袍矮胖子得意地笑道:‘嘻嘻,你现在该知我师父的厉害了吧?他练这种连翻斤斗,跟一个怪老道与一个白发老人专门练了四年,哈哈,师父没练成时摔下来才好玩呢,比我的跤还跌得多!师父说这一招是无敌一剑呢!’
正说话间,忽听上面一声长啸,那白袍道人头下脚上,两手握剑,向下扑下来,竟然也十分缓慢,但剑风如云裹卧雷,隐隐而动,似天边沉闷的滚雷!到了五丈下来其声则沸如风雷,那剑气笼罩子整个山顶平台!这股扑下来的如刀厉风与剑声,我与矮子都受不了,那矮子连打九个后空翻,直翻到山顶台边上。
我也跃退到边上,看主公时,见他犹站在中心,这时那剑距主公只有四丈多了!
这时无论主公跃向何方,都出不了白袍道人那把剑的罩盖范围了!
眼看阳光下白袍道人的剑光如匹练,闪闪发光,主公将丧身于其剑下,我不顾一切就冲了出去!刚冲了两步不由又刹住了步子……”
“怎么啦?”全场人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时一件奇迹出现了,主公的人竟缓缓向上升起,如下面有一个巨掌把他缓缓托上去似的。而那白袍道人下扑的身影一入四丈之内,顿时一顿,然后下扑的身影也变得很缓慢,是一寸寸地以缓缓的如逆风而行的人的速度扑下来的,那白袍竟鼓荡如风帆!而冉冉上升的主公青衫微飘,那丰神隽秀,如儒雅的仙人吕洞宾凌虚于碧海白云之上,如俊爽的美男子潘安坐在云上微微含笑看着那些向他投来鲜花艳果的美丽的女子,而那种豪迈山河的气度又如胸怀雄韬大略,身兼文武全才,一统天下的大唐太宗皇帝正龙骧虎步地第一次升上那至尊至高、拥有一切的宝座时,长眉凤目的小秦王李世民那顾盼自雄的志矜意扬!我仰视着主公,觉得主公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不可战胜的天神!谁也击不败他、冒犯不了他的!”
静静的,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大家听得如痴如醉,如呆如狂,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无比景仰的神色来!只觉得有股热血在胸中沸腾,有一种愿为之生,为之死的情感在心里涌动——那不是俗世中的敬慕、佩服与热慕此类感情,而是一种虔诚的善男信女在清磬木鱼声中,跪拜在香烟缭绕的宝相**的如来佛像前,听着二十八个高僧,二十八个圣尼合声而起的悠长纯厚、令人闻之不由心神俱清、尘念顿消、六贼自平、一心向佛的一声声梵唱时的那种宗教般的感情了!
过了好久,那个姓冒的镖师第一个回过神来:“后来呢?”
因这一声,大家俱都一震,如从梦幻中给拉回来一样,那被崇拜、敬戴之心压倒了一切的理智各自如那春蚕第一次自冬眠中复苏过来,开始蠕蠕而动起来。
于是,大家的脸又各自变得生动了,显示出各自的想法:有的自叹不如,望尘莫及;有的惊喜交集,且惊且钦;有的则高山仰止,敬佩不已;还有的惊讶之余,不由充满了疑问号:这是什么功夫,能抵得住白袍道人的那一剑么?后来怎么样了?
独孤天龙看出了大家的心思,又讲了下去:
“主公上升的身体与白袍道人下扑的身体靠近时,各自的体姿有了微妙的变化,主公的手缓缓举起,将连鞘剑搭上了白袍道人下刺剑的剑脊,剑与剑鞘向同一方向绕了几绕,然后各自不动了——两把剑‘粘’在一起子!
这时两人都凝固在三丈二尺左右的空中,稍过了一会儿,那白袍道人的身体缓缓地向着被搭粘的剑尖,从上向下划了个半圆,他那身子象阴阳先生的罗盘的指针从上转到下一样。
这样他就由原先的头下脚上的扑刺姿势变成了双手握剑从胸前平刺出去的站立的身姿了,但与白袍道人相反,主公的身子又冉冉向上升高了三尺,然后主公的左掌轻飘飘拍出,印向白袍道人的胸口,那白袍道人改为一手握剑也拍出一掌,击向主公腹部‘丹田’穴,主公拍出的左掌倏地变成‘金菊手’,下抓道人手臂,那一招‘金菊手’每一个动作都使得优美之极,那五指下垂内扣,不松不紧,那样自然,如五瓣菊花的花瓣垂下。
那道人也不甘示弱,缩臂曲肘,抬腕翻掌,变成梅花螳螂手,迎向主公下抓之手,同时在伸缩吞吐之间,变换五个方位,五种手式,意在必得主公下抓之手,那招式、方位、角度之妙,我想了一下,恐怕只有缩手的了!
但主公的手在瞬间微一晃,竟晃出了七只手影,依旧抓下去!
道人的手往里一缩,怒喝一声,侧身一腿飞起,踢向主公;主公也一腿踢出,却把道人踢出之腿给封住了。
这时两人齐向下坠,速度甚快!到离地面五尺高的时候,下面忽生出一股巨大的飙尘,席卷四荡,令人双目难睁,等我能睁开眼看时,却见主公和白袍道人面对面依旧维持着原来剑与连鞘剑粘贴在一起的姿势,但主公的左掌与那道人的右掌各自作虚击状!
原来又对上了内家掌力!这样,已变成了纯斗内功的局面了!”
“这道人与独孤大侠比内力,是自寻苦吃了。”紫相伯道,“独孤大侠在十九年前内功已是天下之冠,这得力于他斗‘圆月教’时食了天魔山中八大天魔的专助内功的‘八宝’!”
“总镖头说得不错,那白袍道人与主公相持了一个时辰,那白袍胀鼓得欲裂开一样,那鞋帮也裂开了。在他头顶上,白气氤氲,环绕蒸腾!道人的额头、手背、青筋也全凸露出来了。主公虽然青衫下摆也有微风卷起,但仍脸色自若。两相比较,输赢已是判然了!
主公微笑道:‘道长,就此各自撤手吧!’
那道人闻言,‘啐’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来,然后扬声大笑起来,那笑声之大之响,之高之宏,为我今世所仅见,震得我气血翻腾,眼冒金星,那矮子本坐在地上观看的,闻这笑声不由跳起来,在四周不停地翻了十八个空心跟头,二十四个虎扑,七个虎跳,七个抢背。”
“罗三侠,难得你数得那么清楚!”黄中封道。
“因为我怕矮子弄什么古怪,同时我发觉我在为他数数时,我就不因这笑声而受影响了。我一直盯着矮子看,见矮子这样翻来滚去,连扑带跃,跳高窜下,如同一个疯子!”
“他是经受不了这笑声才这样用打拳来集中自己注意力,以免受了内伤。他大概练的是‘九滚十八跌’之类拳术的。”紫相伯道。
“等我见笑声稍弱些,那矮子安静下来后再看场中,却见主公的青衫也鼓荡起来了,那白袍道人倒反而比刚才好过些,汗也蒸干了,头上白气也少了许多。
而主公的头上,也竟微见有白气冒出,但主公仍然神色自若,朗声道:‘道长的春雷神笑功,在施展了大重九剑后相持了这么久才施行出来,还有如此大威力,委实是不易!我们就算平手吧!’
那声音透过道人的笑声,一字一字地送出来,那笑声竟压不下去这说话声!道人停下笑声,怒道:‘独孤大侠,你要真是大侠,就把我的剑也震断,再给我补上一记七杀掌吧!这才叫大侠本色!’
主公听了,不由脸色一凛道:‘石道长,别比了,你我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道人说:‘误会不了,除了你,谁有本事把我大哥的剑震断?’
主公惊讶道:‘你手中不是你大哥的铁叶阔兰剑么?’
道人气乎乎地道:‘谁说你震断了铁叶阔兰剑?是另一把剑。’
主公道:‘我与你大哥虽不曾比试过武功剑学,但陆开花陆大侠是你大哥相得的知交,你应知你大哥与陆开花两人的功夫谁高一些的。’
道人说:‘这跟这事有什么关联?’
主公道:‘我与陆大侠比过剑,结果是平手!’
道人说:‘不错,陆开花虽称一剑纵横,但论剑学武功,比我大哥还差几分。但,但陆大侠是与你口头比剑的,即使这样,陆大侠说他还是输掉了!’
主公道:‘其实,他只是输在最后一招出招的速度上,这是年纪大一些,思路不及敏捷所致,如果这也算输,那他只是输在年纪上。’
道人说:‘不对,陆大侠说,他至少输了九招,有三招你把你独孤剑中的精妙杀手并没全部使出,只使出了前半招防守的,而把后半招厉害的杀手变化隐去未用,如全用出,则陆大侠必无法化解。还有三招是陆大侠用来防守的,他回去后仔细想后,得出结论:那防守还是没法守得住。另三招是陆大侠用他的“霜飞关山”“飞云八击”“龙象互搏”向你攻击时,你可以以你独孤剑中的“奂**日”“青线缚虎”“金鹏双卷翼”来破解并制陆大侠于死地的,但你用了另三招来防守,退了三步。以你的剑学造诣,怎会看不出来?这说明你是存心让他的!那三招一招在第二十九招,一招在第五十七招,一招在第七十招。独孤大侠,陆大侠没讲错吧?但你,嘿嘿,连在姜女侠面前也隐瞒了真情,只说是侥幸胜了半招。独孤大侠,你又何必怕暴露你真实武功呢?’
主公叹道:‘陆开花果然是高明之极的剑学大行家。但我算成平手有我的算法的,他有九招招式,如非他自行报出出招位置,我就难免会判断失误,如他的“鹤鸣九皋”一招,如非他说明那招的目的是全在那转身上飞之时的反手一剑,以剑尖踢点我双肩井穴,而非以剑左右两抹和当头三点刺,我说不定就在他收剑飞身奔回之时,缺乏防范,为其所算。其他几招也都如此,那几招招式之妙,实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非预先说出,有一千人一千人会上当中算的。’
道人冷冷说:‘有一千人一千人会上当中算,你就是那第一千零一人!独孤大侠,你不要再辩护了。如真动手比剑,他招式虽妙,但剑意必在使时露出,你又怎会防备不到?我石家玄素剑法,从未在你面前用过,那招式难道都不妙吗,怎么全给你挡住了?你的剑实已到了无敌天下的王者之剑、剑禅、剑神的境地了!我的剑比我大哥活着时的剑法还要高了三分,我的自幼出家的、入昆仑教门的二叔与我三叔,用大重九剑法与道家登云功两大绝学,使我练成了我玄素剑法中第三十七招“九重五雷”,它虽也可称是大重九剑剑法,实是已融了大重九剑的招式、道家的绝顶轻功心法与我祖传的卧雷功三大绝学的精华,我两个叔叔都以为当世之上,决无人能挡得住这一招,他们为了助我大成,不惜各耗尽毕身功力,输添了我一百二十年功力。唉,他们都为我报大哥之仇而灯枯油尽死掉了!但,但我以三甲子的功力,还是敌不上你!好吧。求你别再消遣我了,给我个痛快吧!’
主公道:‘石道长,你以为我真比你功力高出多少吗?我也已全力以赴了。’
道人说:‘即使真已全力以赴,那也只能说与我和我两个师叔三人打个平手,你要害我大哥,还是易如反掌的!何况,何况我觉得你还留有不少潜力呢!’
主公默然了一会,诚恳道:‘石道长,我怎么会害死你大哥呢?害死你大哥对我有什么好处?再说,我也不会使什么七杀掌!而且,据我所知,这门掌学武功已绝迹武林八十年了。退一步说,即使有这门掌学为我所见,象这样歹毒残酷的功夫,我也决不会学的。你听说过我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使过这门功夫的?——道长,你给我个时间,我也许会帮你找出真凶的!’
道人嘿嘿冷笑道:‘你要想害人,当然决不会拿你的那些“金菊手”、独孤剑和九龙金鼎神功来害人的。你既然想用以害人,还会在平时肯将七杀掌公开给别人看?这道理,连小孩子都懂。至于你为何害我大哥,因为你想成为剑道独尊,成为武林至尊,你罗名尊的野心大着呢!幸亏有人看到你在家中练那门歹毒的掌法的。你平时不出门,关在家里,就是专门练这种掌法,你能瞒得了一时,但休想瞒得了一世!罗名尊,象你这样欺世盗名,假仁假义的大侠,纵使我大哥不被你害死,我石某也一样容你不得!’
主公听了,不由脸色一变,喝道:‘你说,是谁说我练有七杀掌的?’
道人冷笑道:‘怎么,想杀人灭口吗?可惜已迟了,我也不是出卖朋友之人!我只想告诉你,这人是个豪情大怀,仁心义胆的好汉子,他本来要与我同来的,但他有急事走了!哼,你这大侠,卑鄙恶毒,连他的一个小脚趾也算不上!’
主公听后,不怒反笑,扬声大笑道:‘我罗某四十一年来,还没有被人骂过一声,今天总算有人开了头!卑鄙恶毒,哈哈,卑鄙恶毒,这四字想不到会落到我头上来!说我要做武林至尊,武林至尊是什么东西?武林盟主吗?十八年前,圆月教诛灭后,天下武林同道共推我出来做武林盟主,我都没肯答应,宁愿回我独孤剑庄,与英妹厮守,陪侍老父以享天伦之乐!想不到十八年后,竟有人说我要当什么武林至尊!’
说罢,又是一阵豪笑,朗吟道:‘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鹧雏竟未休!玉溪生号玉溪生,千古尔吾可同俦!’接着又是一阵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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