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远走了，因为张洁没有答应他的要求。当杨翠云和媒婆王大婶走进来的时候，张洁正盯着包间内的圆桌发呆。

“女儿，究竟怎么回事？李先生怎么走了？”杨翠云来到张洁身前焦急地问道。

“他，他不想出我哥的手术费……”张洁失落地说道，若是她答应了李宏远，那她的哥哥怎么办？她的父母怎么办？全家一直都靠她养活着，她怎么能就这么嫁给李宏远？

“不想出手术费？”杨翠云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看向王大婶，对方不是说李宏远愿意出钱吗？

“杨大姐，这事儿怨我。”王大婶说着叹了口气，“是我没和李老头说小磊的事。”

“为什么？”杨翠云不解地问道。

“本来我是想说的，但是人家的子女调查过小洁的工作，知道她在酒吧上班……”王大婶解释道，“所以他们很反对这门亲事，若是我再提出手术费的事，这婚肯定就结不成了。”

“我想着让李老头过来和小洁见一见，凭咱小洁的魅力，还不把他迷得不要不要的？到时候婚都结了，钱还不是想拿多少就拿多少？”王大婶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张洁，“只是我没想到大侄女这么沉不住气，居然上来就提钱，不把李老头吓跑才怪！”

“我……”张洁发现饶了一圈后，错的反而是自己，不由愣住了。

而杨翠云听完王大婶的话后，顿时怒气冲冲地看向了张洁：“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闺女！这么好的婚事都能被你给搅黄了，你是扫把星吗？”

杨翠云越说越气，手扬起来就要抽张洁，幸好被王大婶给拦了下来。

“杨大姐，你别生气，这事怪我，怪我没提前给大侄女说明，才出了岔子。”王大婶装出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不不不，大妹子，这事不怪你，你也是好心。”杨翠云慌忙道，然后瞧了眼张洁，脸色又拉了下来。

“都是这个扫把星，眼都掉钱窟窿眼里去了！钱钱钱，就知道钱，你怎么不和钱过一辈子去？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贱丫头……”

听着母亲的斥责，张洁低下了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桌布，她对这些辱骂早就习以为常了。

“好了好了，杨大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别吓着孩子了。”王大婶劝道，“李老头走了还有别人，咱家小洁那么漂亮，还愁找不到人家？”

“这倒是。”杨翠云点了点头，“大妹子，那你还有什么有钱的老光棍，可以介绍过来吗？”

“老光棍是没有了，不过年轻的倒是还有一个。”王大婶想了想道。

“是谁？”杨翠云登时来了精神。

“周家村村长的儿子。”王大婶道，周家村是东阳村隔壁的村子。

“周虎？”杨翠云一愣，“他不是个傻子吗？”

“人是傻了点，但是他爹有钱啊！”王大婶道，“而且小洁虽然漂亮，但毕竟在酒吧坐过台，身子早就……”

“我没坐过台！”张洁突然站起来说道。

“没坐过台？”王大婶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嘲讽，“小洁，在婶儿面前就别演戏了。咱村里谁不知道你是在酒吧干服务员的？那酒吧的服务员不就是跟人陪睡的嘛！”

“我没坐过台！”张洁一字一句地说道，手指用力地捏着裙子。

“你没坐过台？”见张洁死不承认，王大婶不由来了脾气，“你没做过台，那你每个月往家寄的一万多块钱是哪来的？大风刮来的吗？”

“那是我推销酒水赚的！”张洁死死地咬着嘴唇。

“推销酒水？”王大婶嗤笑道，“你不让那些男人上你，他们会买你的酒？坑谁呢？”

张洁闻言看向母亲，想从她那看到一点安慰，然而对方眼中的憎恶，却让她心若死灰。

为了给哥哥治病，她高三就辍学出去打工了，刚开始还只是在饭店当服务员挣钱，但是这些远远不够家里的开支和她哥哥的医药费。

于是在杨翠云明里暗里示意了好几次后，张洁才不得不到夜场去打工养家。但即使如此，她也一直都谨守着底线，至少将来在面对丈夫时，她最宝贵的东西还在！

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说的话，所有的人都觉得她是个破鞋。而明明知道一切真相的母亲，却从未给她辩护过，反而对她充满了嫌弃。

张洁惨然一笑，然后推开了身前的杨翠云和王大婶，向着包间外跑了出去。

“哼，骚货，让你在老娘面前装清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什么东西！”王大婶看着张洁冲出了包间，心中不屑道。

“扫把星，你给我回来！”杨翠云怒道。

她当然知道张洁没有坐过台，但就因为这样，她才会那么生气！如果不是张洁自命清高，不肯多赚钱，她还用得着在这求王大婶给张洁安排婚事吗？

想她当初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下嫁到农村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去求一个农妇帮她办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全是张洁惹的祸！

而且要不是她让张洁去酒吧工作，张洁能挣那么多钱？如今这丫头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把好好的婚事给搅黄了！这让她的儿子怎么办？

还闹情绪，她有什么脸闹情绪？杨翠云觉得，张洁就是上天专门派来害她和她的儿子的。

不过她也不担心张洁会跑得没影，因为她知道张洁的性子，不可能抛下一大家人不管。于是她又看向了王大婶，开始和对方商量下一次相亲的时间。

张洁出来饭店后，就遇到了几个同村的年轻人，她这一身清凉的打扮，顿时让几个年轻人热血沸腾。

“小洁，你嫁给我吧！我肯定对你好！”一个黑瘦的年轻人说道。

“咦？小黑，婊子你也要，你也不怕她给你戴绿帽子！”旁边的一个短发青年嗤笑道，然后又看了看张洁。

“小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陪哥哥玩玩呗？”短发青年嘿嘿笑道。

而张洁听到这些话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没有搭理这几个年轻人，张洁转身就朝着家的方向跑了回去。

“哎？小洁，别走啊！”短发青年对着张洁的背影喊道，“你一次要多少钱？我照价全给。”

“去去去，就你这样，还想上人家？”另一个身材矮胖的年轻人嘲笑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儿！”

“我怎么了？”短发青年不满地说道，“她不就是出来卖的嘛！我又不少给她钱，怎么就不能上她？”

“人家现在要嫁人了，你没看王大婶在给她张罗婚事吗？怎么可能还接客。”矮胖青年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嫁人？”短发青年挠了挠头，“就她这样，有人敢娶吗？”

“怎么没人，我就敢娶她！”小黑昂着脖子道。

“你？得了吧！”矮胖青年嗤笑一声，“你出得起彩礼吗？我可是听王大婶说了，他张家的彩礼，起码得四十万以上！”

“四十万！”小黑被吓了一跳。

“四十万？”短发青年也是一愣，“就算是黄花大闺女，也不能要这么多啊！更何况那骚货早就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了，哪能这么值钱？”

“就是这么值钱。”矮胖青年用一副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对方道。

“这破鞋真是想钱想疯了！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把她娶了……”短发青年嘀咕了一句，不过随即便又嘿嘿笑了起来，“反正猫儿改不了偷腥的毛病，等她嫁人了，早晚有出来偷汉子的一天，到那时候，咱哥仨儿也能……”

矮胖青年听了也不由嘿嘿笑了起来，只有小黑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他自小便喜欢张洁，如今见对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小黑心里也很难受。

如果当初知道张洁是辍学出去做小姐的话，他肯定要拦下对方，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回到家中，张洁进了西屋就趴在床上哭了起来。而张富强听着那痛心的哭声，再也坐不住了。

来到西屋的门口，张富强看着趴在床上的张洁道：“闺女，你……你走吧！趁你妈没回来，赶紧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爸……”张洁看向自己的父亲，看向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这张脸比起四天前，又苍老了不少，这全是村里那些关于她的流言害的。

想起这几日来，一辈子寡言少语没和人红过脸的父亲，却为了维护她和别人吵了好几架，张洁的心中便不由出现一丝暖意。

“爸，我没事。”张洁坐起来擦了下脸上的泪水，勉强笑道，“哥还等着我的钱救命呢！我怎么能走？”

张富强闻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落寞地转身回到堂屋里坐在小板凳上，继续默默地抽着旱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