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

七爷他们的死，也跟太岁有关系。

爷爷问我，你把太岁藏到哪里去了？

我把早上看到太岁身上脸孔的事跟爷爷说了，并且告诉他，已经把太岁送回辽河里去了。

爷爷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是没法避开的，从那天捞到太岁开始，我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我有些不解的问，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岁不肯放过你们？

爷爷说，这件事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你迟早会知道的。可并不是把太岁送走，事情就结束了。因为太岁只是由怨气汇聚成的，害人的是藏在它后面的东西！

我问他，爷爷，既然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赶紧想办法？

爷爷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以前做过错事，就得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我怎么样都没关系，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望着爷爷脸上深深的皱纹，虽然只有两三天的时间，爷爷似乎又苍老了很多。

他边抽着烟边说，这件事肯定不会就这样完的。

爷爷虽然这么说，可我还是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

我把太岁送走了，或许爷爷就安全了。

就像那天看护着五爷一样，我一直形影不离的跟着爷爷。

爷爷说，没用的，你也亲眼见过，这种事情不是人力能阻止的！

就算知道没用，我也不会放弃的！

天慢慢的黑了，想到爷爷或许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我的心里就有些发酸。

爷爷睡得早，他打开铺盖刚想要睡觉。

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敲大门，同时喊道，“老四，睡了吗？”

是大爷的声音，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还来干什么。

爷爷赶紧下了地，边回应着边去开门，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也迎了出去，看到大爷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二爷，和六爷，剩下的老哥几个都到齐了。

我微微一愣，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一起来了。

大爷的脸色很不好看，跟爷爷说，老四，我们有点事要问问你。

爷爷的表情倒是很平淡，似乎早就知道大爷会来找他，就问，大哥，你们想要在哪问我？

大爷看了看我，寻思了一会说，去我那里吧！

说完扭头就往大门外面走。

看大爷的表情，这件事似乎跟我有些关系，我打算跟爷爷一起去。

爷爷却摆摆手说，洋儿，你在家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有些不放心，特别是白天大爷给爷爷跪下之后，他的眼神变得阴狠了很多。

在我看来，他们就像押着一个犯人似的。

我一直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么针对爷爷，难道就是因为那个太岁吗？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太岁的事。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们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到房子里，我如坐针毡的。

忽然有了主意，我悄悄的从家里出来，向着大爷家走去。

大爷家在前面的一条街上，他家住在村子中央。

大爷家的条件很好，房子也是村里最气派的。

房子里亮着灯，隐隐约约的能够看到有人影在房间里晃动着。

我有时候会到他家来，所以对他家的情况非常熟悉。

我不能冒然闯进去，因为院子里有一条大黄狗。

我绕到院子后面，从院墙上跳了进去，然后悄悄的走到后窗户跟前。

房间里的人不多，只有他们兄弟四个。

大爷他们兄弟三个都坐在炕沿上，只有爷爷一个人坐在墙边的沙发上。

房间里的烟气很重，却一直也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大爷才问道，老四，你跟我们说实话，这件事关系到大伙的生死，你就别瞒着我们了！

爷爷说，我从来没瞒过你们什么！

听到他的话，大爷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问道，我们都知道，项洋肯定不是你孙子，你一辈子都没结过婚，哪来的孙子？你快说，他是不是那个孩子？

六爷的性子很柔和，他走到爷爷跟前问，老四，或许他们兄弟几个的死都是那个孩子造成的，就算我求求你了！

爷爷脸上的表情很冷静，淡淡的说，我跟你们说过好几次了，他是我领养的。我不想一个人这么活着，就去领养了一个孩子，连这你也不相信吗？

六爷说，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因为我们大伙谁也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啜泣着说，刚刚过了几天好日子，我们不想就这样死了！

爷爷咬着牙，我知道爷爷心里肯定也很不好受。

不过他仍旧说道，洋儿是我领养的，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

大爷把六爷拉起来，训斥道，老六，你真没出息，那年我们做了那件事之后，就知道肯定会出事的。我们安然的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够本了！

六爷像一滩烂泥似的靠在炕上。

大爷问爷爷，好吧，那你告诉我，那个孩子被你埋到哪里去了？

爷爷站了起来，说，我领着你们去看看，这样你们才能信任我！

二爷倒是比较冷静，他说，大哥，我们可能真冤枉了老四，你忘记了吗？那个孩子的眼睛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听到他的话，六爷好像想起来什么，说道，不错，当时我仔细看过，那个孩子的眼睛里有双瞳，而洋儿的眼睛和普通人一样。

大爷有些固执的摇摇头说，双瞳的事是可以掩饰的，老四，你领着我们去看看！

说完就当先往外面走。

爷爷叹了口气，把烟袋里的烟灰敲掉，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越听越糊涂，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孩子是谁。

又想到五爷说过，他们当时在沉船上看到一个摇篮，难道他们说的是摇篮里的孩子？

当时五爷支支吾吾的，肯定有些事情在瞒着我。

这个时候，爷爷他们已经出了院子。

大爷顺手拎起一把铁锹来，他们从大门口走了出去。

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不过这件事似乎非常隐秘，因为只有他们哥四个出去，甚至都没带着韩先生。

我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往前走，看方向应该是往坟地那边去的。

带着铁锹去坟地，很有可能是去挖坟的，我更加的纳闷。

他们边往前走，六爷边低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尸体估计已经烂没了吧！

大爷说，就算是只剩下几根骨头，我也要看个究竟。如果这些天发生的事，跟二十年前我们做的事没有关系，那么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他们的脚踩在地上发出嚓嚓的声响。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半夜时分。

爷爷走在他们中间，却一直也没有说话。

似乎怕爷爷逃掉，大爷一直走在他们后面。

坟地出现在视野之中，两座新坟矗立在坟地边缘处。

那是五爷和七爷的坟，坟上的花圈在风中摇晃着，发出哗哗的声响。

六爷的胆子很小，紧紧的贴在二爷身边。

他们从新坟跟前走过，并且一直往坟地深处走去。

月光从老槐树的枝桠间透过，在地上了留下一道道黑影，就像张牙舞爪的鬼影似的。

坟地里传来一阵阵猫头鹰的叫声。

我觉得后背有些发凉，我裹紧了衣服，悄悄的跟着他们。

在坟地深处有一个土丘，在土丘跟前有一个凸起，都快要看不出来了。

这应该也是一座坟，只是因为时间较长，并且没人填土，已经快要消失了。

爷爷指了指那个土丘说，当时我就把他给埋在了这里，你们在这里挖就可以了！

大爷把铁锹交给六爷。

在他们中，只有六爷稍微年轻一些，不过也有六十五六岁了。

六爷接过铁锹，一下下的把土清开。

大伙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沉闷的挖土声传过来。

我蹲在一个坟丘后面，探着头往那边观望着。

他们轮班挖土，足足挖了有一个多小时，随着嘭的一声闷响，铁锹像是碰到了棺材之类的东西。

大爷说，轻点，挖到东西了！

我伸长脖子，打算看看他们到底挖到了什么。

只是坟坑很深，从我这里根本就看不到下面有什么。

他们慢慢的把坑里的泥土清开，然后爷爷和六爷跳进那个深坑里，一起抬出一只木箱来。

虽然是木箱，可因为在地下埋着得太久， 已经破烂不堪了， 只是还没有散架。

木箱有一米多长，是普通的装衣服的箱子。

我很好奇的瞪大眼睛看着，不知道他们深更半夜的把箱子挖出来干什么。

箱子里又装着什么东西。

大爷看了看爷爷，沉声说，把箱子打开！

爷爷挥动铁锹，猛的向着箱子上砸去。

箱子本来就破烂不堪的，当然抵挡不住铁锹的力量。

随着哗的一声，箱子彻底散了架子。

在碎木头里露出几块布片来，还有几根白生生的骨头。

爷爷弯腰把木板收拾到一起。

我这才看清楚，装在木箱里的是一具骸骨。

只是骸骨很小，应该是婴儿的。

爷爷抬头跟大爷说，大哥，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这就是那个孩子的尸体！

大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具骸骨，并且蹲下身子，用木棍拨动几下那些骨骸。

白生生的骨骸被他拨得滚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