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鬼事

我叫陈生，十三岁离开老家，到现在已经十个年头，我只能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生活。

只是没想到，外出打工这么多年，倒是在这个不年不节的日子里，我回来了。

名为探亲，实为奔丧，因为我的爷爷可能撑不了几天了。

爷爷是远近闻名的阴阳先生，据说年轻那会儿还做过道士，一手治病消灾的本事，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村里人都尊敬他，每天带着礼物来看他的人，都快踏平了家里的门槛。

可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那个抱着我上树掏鸟蛋、摘果子，尽可能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我的爷爷。

想起这些，我心中不免一阵的酸楚，再没有半点困意。

一阵夜风刮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家的房子透风，在听到冷冽的风声之后，我总感觉背后的脊梁骨一阵的发凉，于是我赶紧加了件衣服。

等回来的时候，病榻上的爷爷却猛的睁开了眼睛，然后整个人直挺挺的从病榻上坐了起来！

我吃了一惊，按理说，爷爷早已经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坐。

但孝顺的我并没有多想，只感觉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便关切的问道：“爷爷，你感觉怎么样？”

似乎是听到了我的声音，爷爷缓缓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我，眼神中好像满是无奈。

好半天，才用近乎沙哑的声音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爷爷的话让我不明就里。

作为他最疼爱的大孙子，我的到来，他应该高兴才是，可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我回来。

可能，爷爷只是糊涂了吧。

我握住爷爷的手，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爷爷，我是生子啊，您的大孙子。”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说话的时候，爷爷却猛的抓住了我的手，喝道：“快走！”

爷爷的声音很急切，可眼睛却并没有看向我，而是死死的盯着窗外。

我这才感觉到，此时的爷爷，似乎有些不同。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慈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

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那是窗户所在的位置。

可本应该空无一物的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出了一个人影！

我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要知道，现在可是凌晨十二点，我们家只有我和爷爷醒着，怎么可能还有人站在那里！

“谁？！是谁在那！”

我的声音在老旧的房子里响起，没有人回应。

那个人影依旧默不作声的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好似雕塑一般。

我紧张的望着窗外，忽然感觉手里一沉，连忙回头看去。

是爷爷再次倒回了病榻，浑浊的眼眸依旧圆睁着，身体却像烂泥一样，瘫软在床上。

唯一不同的是，爷爷的抬头纹在蠕动，然后缓缓的打开，露出一条细细的白色条纹。

那是藏在皱纹下，没有经过岁月摧残的白嫩皮肤。

看到这儿，我再也顾不得窗外的人影，连忙大喊：“爸！妈！你们快来！爷爷抬头纹开了！”

爷爷跟我说过，如果老人的抬头纹开了，就代表他体内的生机已经断绝，人生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以前爷爷跟我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还只是当做乡野间的奇谈，没想到今天，他自己的抬头纹也开了。

可能是睡的太熟，在我喊完以后，一个人也没有过来。

爷爷依旧躺在床上，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他的眼睛依旧望着窗外，喉咙艰难的滚动着。

忽然，爷爷猛的吼道：“你给我滚！”

这一声低吼，就连站在爷爷身旁的我都是浑身一个激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爷爷这声低吼，原本站在窗外的人影，忽然间就不见了！

家里人也终于闻声赶了过来。

父亲走到床前，用手探了探爷爷的鼻息，叹气的摇了摇头，然后右手在爷爷的脸上从上往下一抹，帮爷爷闭眼，因为爷爷死的时候，眼睛是睁着的。

虽然早已经有了准备，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过。

这也让我对那个忽然出现的人影，更是多了几分怨恨。

若不是他的出现，爷爷或许还能多活上一些时日。

不为别的，就算能再多看几眼也好。

可不管怎么说，人死不能复生，作为活人的我还是得好好的活下去。

而且，爷爷的死在农村人看来是喜丧，应该热热闹闹的，好让亡人安心上路。

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作为爷爷唯一的孙子，我却在爷爷丧礼的当天一病不起。

一开始，家里人以为我是因为爷爷的死而伤心过度才导致的。

可直到爷爷头七过去，我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整个人就好像烂泥一样躺在床上，和爷爷死前没什么区别。

直到这时候，爸妈终于慌了，连夜带着我赶回了城里。

城里的医院被我们逛了个遍，可我的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加的严重了。

这让一向好强的父亲一夜间愁白了头发，让原本开朗的母亲常常一个人低声哭泣。

看着他们无能为力的模样，我放弃了，我跟我妈说：“妈，回家吧，我不治了。”

母亲心疼的看着我，欲哭无泪，只好带我回了老家。

由于病情实在是古怪，母亲也怀疑过是虚病，可找了十几个大神儿给我看，都说不是虚病来的，还是实病。

这让母亲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断绝了，成天以泪洗面。

“妈，我想去上上香。”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挺委屈的，我没招谁也没惹谁，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病。

母亲用轮椅推着我，去了村子附近的一座小道观，道观非常小，除了一个白胡子老道，就再没也没有了别人。

因为地处偏僻，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母亲怕我身体吃不消，所以才带我来到这里。

不过拜神讲究的是心诚，和道观的大小倒也没什么关系。

看着母亲替我烧香拜神，我却出奇的平静，我在心里不住的祷告着，希望这些所谓的神佛能保佑我好起来，若是能好，我愿意从此行善积德，持素到老。

回到家后，我已经累的不行了，虽然是坐着轮椅去的，可我这虚弱的身子早已经不起一点点的折腾。

被母亲抬回了床上，没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做了个梦，我很清楚这是一个梦，因为在梦里，我又回到了爷爷去世前的那间老屋子，但爷爷已经不在了， 我这才想起，爷爷已经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

我怔怔的站在爷爷的床前，想哭，却没有眼泪，只是呜呜的发出一阵悲戚的声音。

忽然，我听到身后的门开了。

我没有转身，却看到了进来的人。

看身材似乎是一个女人，可我却看不清她的模样，五官都很模糊。

进来后，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我，好像他找的人就是我。

“你找谁？”我问他。

“找我的衣服。”她回答道。

“这儿没有你的衣服。”我觉得很荒诞，这是我爷爷的屋子，怎么可能会有这女人的衣服。

“你穿的就是我的衣服！”说这话的时候，那女人苍白的手指直直的指着我，语气说不出的冰冷。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穿你的衣服。”我下意识的低下头，可就是这一眼，让我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身上竟披了件雪白到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皮！

我慌乱的抬起头，却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哪里是什么女人，明明是一只扒了披的狐狸！

我吓的连忙想要后退，可我连脚在哪儿都感觉不到。

“你爷爷扒了我的皮为你续命，却害我成了游魂野鬼，既然他那么疼你，我就让你来陪葬！”

听着她宛若魔咒的声音，我身体一阵的发寒，可就是一步也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双血粼粼的爪子要抓住我的时候，我忽然感觉有人拉了我一下。

将我整个人从那间老旧的屋子里拉了出来。

就在我想要回头看一眼的时候，我被人扇了一个大嘴巴子……

一下子，我从梦中惊醒，就看到爸妈和一个白胡子老道站在了我的床头，扇我的好像就是这个白胡子老道。

看他已经抬起的手臂，似乎还想扇我第二个，好在我妈见我已经醒了，赶忙拉住他道：“他醒了，他醒了！”

可说着说着，母亲便掩面哭了起来。

而我只感觉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很纳闷儿，我爸怎么会如此平静，有人打了他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他怎么也不管管？！

不过，最终我还是将目光落在了这个白胡子老道的身上，戒备的看着他，生怕他趁我不备，冷不防再给我一下。

好在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淡然的捋着他那洁白的胡须道：“小子，算你命大，若老夫再晚来半步，你小子可就要去陪你那个老不死的爷爷了。”

我一愣，这才想起刚才梦中的情景，一时间不禁冷汗直流。

随即不禁仔细的打量起这个老道来，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我发现这个道士竟然就是道观里那个白胡子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