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车代驾

老郑没卖关子，看着乞丐回答：“你们工地死的那个施工员，不但本身命格特殊，而且就是当年被强拆的村民之一，如果没有那事，他今年不会死在工地，更不会成为凶煞亡灵。至于他会盯上我们，是因为我们都是些命格异常的人。”

我听得本来就唏嘘不已，心里隐隐觉得那个杜万中的所作所为并没什么错，甚至有种为他拱抱不平伸冤的冲动。

所以见乞丐打岔，就忍不住喝止他：“你别叨叨，好好听郑叔说。”

老郑掏出烟来，同时点了两支，递一支给前面开车的莫大奇，自己含着一支猛吸了两口，这才接着讲述……

那杜万中是以某种术法，将十三个亡魂的怨气弄到检查站来害人的。事实上我对他的那种怜悯感觉没有错，因为他始终保持着底线，没用怨气直接去害进出高速路的无辜之人，而是把矛头直指老郑他们这些带枪的。

“或许，强拆那天我们坚持不开枪的话，事情是不会搞到那步田地的。”

老郑的看法也和我一样，感慨的时候满是内疚。

当晚在检查站值勤的共有八人，老郑那个同事中招后，发狂杀死了其中六个，正当他向老郑扑来时，忽然一声“阿弥陀佛”传来，本来就只剩下半个脑袋的狂人听见后就那样倒地不动了。

老郑当时已经吓傻，直到一个大和尚把手摁在他头顶，他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而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自己死去的七个同事站在面前，包括被他们开枪打掉半边脑袋的那个，只不过那七人全都是虚影。

这是老郑生平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鬼……

后来的事老郑也是不久前才听来的，因为随后他又昏过去了，而且在接下来的十多年，他没有半点记忆，或者说他的意识一直停留在强拆和出事的那两天。

智方大师是青虫山虚灵寺的得道高僧，他虽然身在红尘外，却没忘了那那悬壶济世、普渡众生的责任。

早在当年修建高速路的时候，他就没少往施工现场跑，可他一个方外之人，对那个项目提出的建议，被人当作是他借此化缘的说词，因此他的慈悲没能阻止那场惨剧的发生。

发生了强拆死人的事之后，他又悄悄来到村子原址，想替那些死去的人超度。在他发现那些冤魂竟无处可觅时，便料定还将有事发生，所以便在附近搭了个窝棚住着，想以自己的佛法阻止悲剧再度发生。

不过智方大师百密一疏，他没想到杜万中会棋行险着，将培植的怨气往阳煞很重的检查人员身上去下手，那种手段如果不成功，怨气反噬回去，杜万中别说报仇，自己全家也是立即死绝永不超生的。

可杜万中得逞了，驱使着怨气害死了那个发狂的人，又用术法使其立即诈尸，再以行尸走肉的方式来害了其他人。

若不是智方大师赶到，老郑固然难逃厄运，他几个死去的同事也将会很快变成杀不死的尸体，要是窜到城里去，参与拆迁的那些人怕都遭难了……

这种事以前在其它地方不是没发生过，不过在事后，一般都会说那是某种流行病或传染病。当然，那是题外话。

老郑命是保住了，这除了智方大师的及时出现，也多亏了他本来就是一身正气的人，干的又是带着枪阳煞极重的工作，最主要的还是杜万中被智方大师感化，及时收手。

但老郑被吓疯了，直到两年前智方大师圆寂（僧人去世）前，交待自己的传人，也就是现在车上坐着的大和尚慧德，将其荼毗（僧人去世后火化）后得到的唯一舍利子，带来给老郑服下，才重新唤回老郑的记忆。

老郑疯疯癫癫的这些年，他时常会到检查站旧址去，对过往的车辆进行检查，久而久之，很多老司机也就配合他一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收费站的王安丽，本来想插嘴问老郑，但听他正要说到重点，而且在河滨路时王安丽的妹妹王安玉说过，她下班后会打电话给我说她姐姐的事，便又强行忍住没问。

智方大师圆寂时，除了交待慧德大师医治老郑外，还说了另一件事：他当年说服杜万中收手后，全程参与了后来那些冤魂的超度，但在此过程中，他又发现了其它问题。

他当年把那些亡魂的怨气超度了，但强拆留下的最大怨气，其实在活人身上，可村民们被拆迁后分居各地，好多人甚至不再留在江北，实在无法一一前去感化。

而且他能感化杜万中，却不能感化另外一些利欲熏心的人，特别是一些吃着俸禄却不行公事的家伙。那些人亏心事做得多，反而比一般人对阴阳之事更为信仰，懂的东西也很多。

因此智方大师预言，强拆留下的活人怨气终有一天被有心之人利用，让慧德大师把老郑治好后，要求老郑继续装疯，以便能暗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防止再伤及无辜，所以老郑的疯病好了之后，依照慧德大师的安排，还是经常去检查站“值勤”……

我们听得不胜唏嘘。老郑把烟头扔出窗外后，老郑说到了凶煞亡灵，而我、乞丐和莫大奇，会惹上这些莫名其妙阴阳之间的事，都是起源于那个凶煞。

那年拆迁时村民死了十一人，除了杜万中死了大儿子外，最惨的要数一户龚姓人家，那家老两口、小两口都死了，只留下未满十二岁还上小学的独苗龚党飞。

幸福的一家五口瞬间惨遭飞来横祸，成了孤儿的龚党飞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无从得知，当年的智方大师也是在感化了杜万中后，才知道龚党飞这人非同小可。

杜万中被智方大师制服后很是后悔，但他也说了自己的缘由。据他所说，他抗拒搬迁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整个城市着想。这听着虽有点扯，不过智方大师相信了。

原因就是村子里出了龚党飞这个命格非常特殊的人，此人的生日是阴历七月十五正子时，乃是鬼门大开、阴阳无界那个时刻。

这种命格特殊的人，存活率几乎是万中一二，龚党飞生下来后的不但身体奇差，而且家中怪事连连。

具体的杜万中也没多说，只告诉智方大师，因为龚家三代单传，所以在龚党飞满月时眼见不行了，他爷爷龚老头便找到杜万中，跪求他救孙儿一命。

杜万中自然知道龚党飞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后患，但多年前打倒牛鬼蛇神自己受难的时候，龚老头曾救过他一命，为了报恩，便施展浑身解数保龚党飞性命。他有把握，如果自己罩着那孩儿年满十二周岁后，就不用担心他的命格会带来什么不测了。

到了强拆的时候，杜万中知道坏事了，他保龚党飞的时候在龚家祖宅里打了棵定魂桩，那桩要是给人动了，龚党飞就必死无疑，更严重的是他死了后会化为凶煞亡灵，给这一方山水生灵带来灾难。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村子不但被拆了，龚家还因强拆带来厄运，幸存的龚党飞的命运几乎注定。事实上此时杜万中如果利用他的活人怨气，完全可以把报复行动策划得更疯狂，就算智方大师出手也绝对阻止不了。

可杜万中没那样做，而是想尽办法弥补，收养了龚党飞并以道法庇护，想以后传以衣钵，以更改他的命格来佑他平安一生，更佑这一方水土。

在出了检查站的事后，杜万中知道自己能力有限，难逃天道惩戒，已经无法再抚养龚党飞了，而龚党飞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后果难料。

他跟智方大师讲这些事，是请求智方大师收那小孩为徒，以佛法渡化。

智方大师答应了，可他只接手养育了龚党飞三年，龚党飞就被他舅舅带走，从此杳无音讯……

不曾想此人终究还是回到了江北，并且始终难逃一死化身凶煞亡灵。

而凶煞生成之后，我、乞丐、莫大奇，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原因只有一个，我们几个都是那万中无一在鬼门大开时出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