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来横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一天的短暂，又像是一个世界的漫长，我醒来时，听到了耳畔的一段对话。

　　祖父的声音那么的清晰，他在和族长商量，说要不晚上请鬼来问问祸福，族长晚上还不醒，就说只能如此了，那说明凶多吉少了，被阎王点了名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我的床上，我在和香玉的新房中。

　　“咦！醒了！终于醒了！”

　　族长和祖父以及其他长辈都围了过来，他们眼神各异的注视着我。

　　“江生，你还好吗？”祖父疼爱般的看着我问着。

　　我茫然的盯着他不知所措，其他人也纷纷的询问，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或者说我不愿意回应。

　　他们试了几次，见我没回应，有的说我可能傻了，有的说我是受刺激了，三爷最可恨，说我怕是被女鬼勾了魂，成了行尸走肉。

　　祖父和三爷为此吵了起来。

　　“老三你说什么呢！你怎么损呢，我家江生才九岁，去年打了你家孙子是他不对，可他都这样了，你怎么还在这说风凉话！你还是人吗？”祖父大吼道，像是被激怒的老牛！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再说了我孙子牙都被他打掉了，我没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就不错了，我说几句怎么了？他就是个缺德的短命鬼！”三爷得意的回应着。

　　“无耻！你再说！”

　　“我就说了怎么了！别忘了你也是参与了的！你现在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祖父是公认的老好人，但他因为三爷的话，第一次卷起袖子红着眼，然后和三爷打起了架，其他人拉扯着，屋子里乱作一团，我心如止水的看着屋顶。

　　我有些害怕的握紧拳头，其实我很正常，只是我不愿意和他们说话，毕竟他们欺骗了我，欺骗了对我很好的香玉，他们太残忍了，香玉有什么错？

　　“好了好了，都住手！老三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抓鬼是天经地义，是为了造福乡里，而你不同，计划是你想的，主意是你出的，你口口声声跟我说是为民除害，可你现在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族长气的大声呵斥道。

　　三爷语气一弱，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那些财宝放在香玉身边毫无价值，我这不是为咱村子考虑吗？”

　　“闭嘴！”族长和其他长辈异口同声呵斥着。

　　三爷皱了皱眉头，厌恶的看了我一眼，厚着脸皮没走。

　　我有些难过，但又有些悲哀的想笑，没想到我生活了九年的地方，我相处了九年的长辈，竟然都隐藏的那么深，他们是那么的厉害，同时也是那么的…荒唐。

　　千人千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面，眼前的七个长辈，除了三爷外，其余人的出发点至少都是为民除害。

　　在他们中，祖父是最内疚的，香玉是他的孙媳妇，他应该没想到，这次事情受伤害最大的其实会是我，我们都没想到，所有大人都认为小孩子是没有感情的。

　　深深的不安在我内心挥之不去，我很快就想到了香玉，我盯着祖父，然后试着问：“祖父，我媳妇在哪呢？”

　　祖父眉头紧皱，然后叹了口气，他躲闪的侧过了头不再说话。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我握紧了床单，大气不敢喘的等待他们的回应。

　　族长等人和我的眼神交错的瞬间，也都和祖父一样，心虚的侧过了头。

　　只有三爷嘴角勾起，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媳妇没了呗，我们追你们的时候就形神俱灭了，尸身被我们烧了，化成灰了，你枕头旁边的那骨灰罐子，就是你那有着一双桃花眼勾人的风骚媳妇，哈哈哈！”

　　“草泥马！”我急的指着三爷大骂道。

　　“小子！不识好歹！”三爷似乎早有准备，他阴笑着迅速靠过来。

　　他卷起袖子对着我就是左右开弓，大耳光啪啪的甩在我脸上，而我却麻木了，我瞪着他，脸上麻木，但内心却是钻心的疼痛，疼到麻木感觉不到疼痛了……

　　“我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报复我家江生的！你个老王八蛋！我跟你拼了！”祖父看我被打他急眼了。

　　祖父和三爷又打了起来，族长和其他长辈再次拉架，祖父和三爷被分开了，两人都挂了彩。

　　我睁大了眼睛，侧过了头，视线中是一个红布包裹的白色瓷瓶，上面有个黑色的“奠”字。

　　这个字那么的清晰，化成尖锐的刀刃，在我心尖上一点点的刺着，我的胸口发闷，握紧了拳头，体温在不断的升高。

　　我爬起来把“香玉”抱在怀里，蜷缩在一角，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洞过房已经，屁大点孩子，装什么深情，既然玩都玩过了，你也也不吃亏，三十年阳寿，估计还没来得及拿呢，你占大便宜了小子，再说了这女鬼不还给我们留了这么多财宝，到时候你多分点，找个风水宝地，好好的把她葬了就是！”三爷火上浇油。

　　他继续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看我难过，他心情貌似变的很不错。

　　我再也忍不住，一股急火突然攻上心头，我胸口一闷，然后猛的吐出一口血雾在三爷脸上！

　　然后我无力的靠在了墙上，身上没什么力气了，我觉得自己很虚弱。

　　“小王八羔子！我捏死你！”

　　“住手！不能好好的就滚出去！”族长呵斥。

　　祖父此刻被其他人紧紧抱住，其他人都皱了眉头，族长罕见的直接让他滚蛋，这倒是让三爷收敛了一些。

　　三爷不吭声了，他脸皮很厚，那眼神始终盯着那口陪嫁而来的金棺，显然他是在打那些财宝的主意，那是香玉的嫁妆，是香玉留给我的念想……

　　“你出去！”祖父气的撵着三爷。

　　三爷死活不出去，干脆跑到金棺前，很过分的说要分财宝，分完了就走！

　　最后族长发了话，说分财宝的事情改日再商量，让三爷赶紧走，在族长的再三保证下，三爷不甘心的拿了几锭金元宝揣在身上要离开。

　　我抱着香玉冲了下去，我挡在他面前，让他把东西放下，可我年纪小力气没他大，被他一巴掌打的摔倒在地。

　　“不许拿我媳妇的东西！”我一只手抱着他的腿。

　　他另一只脚重重的把我踢开，然后他迅速的夺路而逃，祖父拿着跟棍子追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追了出去，说什么以和为贵。

　　所有人都走后，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这是第一次那么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除了伤害到自己的利益外，大多数人在大多数的时候，都会选择在一侧旁观。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不对的，可没有人多说什么。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艰难的爬了起来，抱着香玉的骨灰，我走到床头，用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骨灰罐。

　　晚上吃完饭后，我早早的睡下了，祖父找了很多的孩子，以发糖果为代价，让他们跟我玩。

　　这要是在以前，那我肯定屁颠屁颠的跟他们玩疯了，可现在我像是突然长大了般，和他们玩耍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我现在更在乎的是香玉，我想给她找个地方葬了，可又不知道去哪，而且其实我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抱着香玉我安稳的靠在床头，跟香玉的骨灰罐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我被冻醒了。

　　我这才想起来没关窗户，而睁开眼后，我诧异的发现，窗户竟然自己缓慢的合上了。

　　而我的身上，不知何时，正盖着一床暖烘烘的被子，我看了眼门帘子，难道祖父来过？

　　不一会我再次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像是被催眠了一般，这次我却做了个梦，竟然梦到香玉了。

　　香玉还跟我说话，她说她现在很虚弱，不好显形，她还说让我一定保密，要装作不知道，她告诉我，她就住在我脖子上的金镶玉中。

　　然后她说完就不见了，我大喊大叫的喊着，然后从梦中惊醒，祖父披着大衣闻声匆忙赶来，担忧的问我怎么了？

　　我满头大汗，一声不吭的回忆着刚刚的话，我下意识的想要摸香玉送我的那块凤形玉佩，就在此时，那玉佩一阵发热，我被烫了一下，这一下让我的手停了下来。

　　祖父好奇的盯着我，我反应过来，连忙挤出一个笑容，说了句没事，做了个噩梦。

　　祖父这才松了口气，给我整理了被子，然后叮嘱了几句，还说明天就给我娶订个娃娃亲，让我不那么的孤单。

　　我开口拒绝了，可是祖父却好像当了真，他摇头叹气的离开了。

　　我们这边相对落后，穷乡僻壤的，附近的山村也多是穷山恶水的，医疗条件很差，很多人家拼命的生孩子，就为了生个男孩。

　　一家五六个孩子都是一般化的，而且这里的风水很怪，多数是女孩。

　　这样的情况下，这里的风俗变的很特别，那就是娃娃亲只要有钱，只要舍得花钱，都可以带回家的，也就是所谓的童养媳。

　　要是条件差的，可以交换，亲上加亲，所谓的换亲。

　　我真有点担心祖父去给我找个童养媳回来，那就太尴尬了，而且我觉得香玉好像好在，再说了我江生好歹也是个进步青年，不对，是进步少年，好歹也上过几天私塾，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刚刚那玉佩的变微妙化，还有那个关于香玉的梦，都说明她真的还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