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纸人

门口，站着亮子。

我看见亮子，眼睛顿时就红了，眼球上的每一根血丝都充盈起来。

亮子走进出租屋，笑嘻嘻地问我昨晚怎么样，王真人给我的阴阳木鱼有没有效果。

我砰地关上房门，并且反锁上门锁。

亮子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江小北，你没事吧？你的气色看上去不太好呀……”

“王亮，我草你妈！”

不等亮子把话说完，我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拳头重重砸在亮子脸上。

亮子猝不及防，被我挥拳击中面门，顿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后退好几步，摔倒在电脑桌旁。

我满腔怒火，这一拳下了死手，亮子的鼻梁明显被打歪了，鼻血突突突的往外喷。

亮子捂着脸，疼得眼泪横流：“江小北，你他妈吃错药啦？”

我气极反笑：“对，我就是吃错药了，吃了你们王家的迷药，听信了你们的鬼话！”

我再次怒吼着扑上去，肾上腺素直冲脑门，我感觉我的肢体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了，我渴望鲜血，渴望杀人，我要让亮子给杨雪偿命。

我扑倒亮子身上，亮子的身手明显比我好，他提膝顶住我的肚子，将我凌空掀翻在地上。

亮子爬起来，按住我的臂膀：“够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把话说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你他妈眼瞎吗？杨雪死啦！杨雪被你们王家害死啦！”我咆哮着，已经干涩的眼眶里面，再次涌出泪水。

亮子顿时就呆住了，满脸惊诧地看着我：“什么？！杨雪死了？！”

趁着亮子走神的时候，我反手肘击在亮子的胸口上，亮子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

我指着杨雪冰冷的尸体，厉声对亮子说：“好好看看杨雪，这就是你的杰作，这就是你爷爷的杰作！”

杨雪的眼睛一整夜都没有阖上，死不瞑目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疼。

这双眼睛原本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

然而现在，眼睛里只剩下一片虚无的死灰色。

亮子趴在地上，看见被摔坏的阴阳木鱼，涩声道：“你把木鱼摔坏了？”

我愤怒地补上几脚，把阴阳木鱼踩得粉碎：“就是这邪门东西害死了杨雪！”

亮子伸手探了探杨雪的鼻息，转头对我说：“小北，你先不要上火，等我回去问问老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阴阳木鱼绝对是件极品法器，不可能害死杨雪！”

我冷笑着看着亮子：“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亮子说：“有人要害你，现在死的是杨雪，下一个就是你，你必须选择相信我，否则，呃……”

怒火烧红了我的眼睛，事到如今，亮子居然还在骗我。

人心不古，我和亮子曾经是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亏我把他当成最好的兄弟，他却想要害我性命。

愤怒、绝望、痛苦，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让我顿时发了狂。

我顺手抓起鼠标线，在亮子的颈部缠绕一圈，用力勒住亮子的脖子。

亮子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我狠狠勒着鼠标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亮子，为杨雪报仇！

亮子在地上胡乱挣扎，他的手突然抓住了电脑键盘，反手将键盘重重砸在我的脑袋上。

我只觉眼前一黑，扑倒在地上。

亮子爬起来，摘下脖子上的鼠标，用力摔在我面前，恨声说道：“江小北，你这个疯子！我想你需要冷静冷静，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砰！

房门重重关上，亮子离开了。

我睁着眼睛，就像烂泥一样趴在地上，有鲜血从额角汩汩流出来，顺着我的脸颊滚落，但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也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我才失魂落魄地爬起来，摸出手机，拨打110：“喂，警察同志，我女朋友死了……”

殡仪馆的车接走了杨雪，看见杨雪被装进裹尸袋，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一定要为杨雪报仇。

民警把我带回局子里，询问事情经过，我当然没有透露烧纸续命这些事情，免得被人当做神经病，我一口咬定杨雪是猝死的。

经过简单尸检，发现杨雪确实是猝死的，排除他杀的可能，很快就把我放了。

至于杨雪，则按照正常的死亡程序处理，民警联系了杨雪的家人，让他们去殡仪馆领取杨雪的尸体。

杨雪的家人并不认识我，我就站在殡仪馆门口，眼睁睁看着杨雪的尸体被领上了车，杨家人哭哭啼啼的离开了，他们准备把杨雪的尸体运回老家安葬。

晚上的时候，我去了乱葬岗子，找到那口熟悉的棺材。

掀开棺盖，果然看见马半仙躺在里面。

马半仙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怎么来了？杨雪呢？”

“杨雪……死了……”我强忍着心中的难过，但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什么？！杨雪死了？！”马半仙大吃一惊，触电般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拉着我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把王真人送我阴阳木鱼的事情说了一遍，马半仙气得直跺脚，摸着胡子说：“糊涂！你小子真是糊涂啊！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呢？我让你好好呆着，哪里都别去，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就能成功续命！现在好了，杨雪被人害死了，没人给你续命，你也活不了了！”

我双手抱头，痛苦的蹲在地上：“我原本以为亮子是我兄弟，他应该不会害我……”

马半仙双手叉腰，摇了摇头：“我早跟你说过，小心身边人，你偏偏不听！”

我抬头望着马半仙：“我想报仇，所以我还不能死，你能不能帮我活下去？”

马半仙背起双手，在我面前来回踱着步子：“法子嘛倒也是有，但我平白无故的帮你，好像不太合这一行的规矩！这样吧，你做我徒弟，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的帮你，你看怎么样？”

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想，活下去，为杨雪报仇！

所以，当马半仙提出收我为徒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想，翻身跪倒在地上，对着马半仙抱拳行礼，大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在我的心里，我已经把亮子和王真人定义为“敌人”，我没有本事跟亮子和王真人抗衡，但这两次跟马半仙接触下来，我发现马半仙是个很有能耐的人，如果马半仙肯助我一臂之力，兴许我还有报仇的希望。

马半仙捻了捻八字胡，很高兴地说：“好，既然你入我门下，为师肯定会帮你！先说说杨雪的后事吧，虽然尸检报告说杨雪是猝死，但你我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杨雪是横死的，横死之人，怨气不散，明天为师就去杨雪老家一趟，帮你处理好杨雪的后事！”

我听得非常感动，连连向马半仙道谢。

马半仙拍着我的肩膀说：“江小北，你我相遇即是有缘，好好跟着我，为师不会亏待你的！”

跟马半仙告辞以后，我一个人回到了出租屋。

我没有睡觉，根本就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杨雪的影子在飞舞，她的一颦一笑，早已铭刻在我的灵魂里。

我也永远忘不了杨雪死去的那一幕，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天一亮，我便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出租屋。

房钱都还有大半年，我也不要了，在那个屋子里多呆一分钟我都会疯掉，因为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是杨雪的气息。

现在杨雪都不在了，我在那里住着也没意思，只会徒留更多的悲伤。

我找以前公司里的同事帮忙，重新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老式的宿舍楼，面积不大，被木板分割成十多个单间，有的单间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就跟笼子一样，只能放下一张床。

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早上拉屎都得排队，我终于体会到蚁居的滋味，很难受。

我现在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女朋友，整天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去做什么。

老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都骗她说我在城里过得很好，很充实。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里握着二锅头，红着眼睛把眼泪往肚子里吞。

外面下起了暴雨，我顶着雨，在楼下的小超市买了瓶二锅头，买了包廉价香烟。

正准备结账的时候，门口走进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

“终于找到你了！”那人掀起雨衣，竟然是亮子。

我抬头看了亮子一眼，脸颊狠狠抽搐了一下。

“找我做什么？还想继续害我吗？”我抽出一支烟，点燃，冷笑着问。

亮子说：“你现在很危险，我是来救你的！”

“呵呵！”我一听这话就笑了，都他妈到这步田地了，还用这种鬼话来忽悠我，真当我是傻子吗？

我张开嘴，把烟雾喷在亮子脸上，阴狠地说：“杨雪的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我推开亮子，叼着烟走出超市，对于亮子，我是一秒钟也不想看见他。

亮子追了上来：“江小北，你现在是不是跟那个马半仙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