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

爷爷虽然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可是我能看出来他眼底的忧虑，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自从给张宗承修完墓以后他天天往外跑，这事绝对不是诈尸那么简单。

我能感觉到一股危险正在逼近，只是不知道这危险来自何处。

大过年的，屋当门摆着一副上面还沾着血丝的骨头架子总是太别扭了，万一谁来我们家也不好解释，爷爷便让我找了一块大塑料布，将骨架包了起来。

我们爷儿俩正要把骨架抬到外面用东西遮盖起来，院子里突然响起了重重的一声咳嗽，然后有人扬声道：“田老爷子在家吗？”

对方说的是普通话，显然不是本地人，今天才初二，怎么会有外人来找爷爷？

我和爷爷忙把骨架放到里屋，然后走了出去，发现三个人站在院子当中。

站在前面的是六十左右的老人，身上一身的藏青中山装，外面披着一件羊绒大衣。

他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颏下留着一绺短须，腕上的金表从袖子里露出半个，拇指上一枚扳指是翡翠的，绿得像要滴出水来，显然也是价值不菲。

这老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而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人都是三十左右，左边一个孔武有力，身上隆起的肌肉似乎要将衣服撑破，另外一个却是穿着一身的旧式衣裤，脚下穿着青面白底的布鞋，看起来倒像是从民国画里走出来的读书人。

这三人来头不小，我忙看向爷爷，他似乎也有些意外，应该并不认识对方。

“我就是田有财，贵客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似乎是慑于对方的气势，爷爷也不像平时那么随意了，咬文嚼字起来。

我们爷儿俩出来以后，那老人和壮男便一直在打量爷爷，而那个文人的眼睛却是一直在我身上扫来扫去，我感觉很不舒服，忙向爷爷身后缩了缩。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我听说田老爷子善修坟茔，想要重金聘请你为我父亲修墓，不知道田老爷子哪天得空？”

老人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似乎笃定爷爷一定不会拒绝。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有丧在身，敢问……”爷爷皱眉道，似乎并不准备接下这个生意。

“田老爷子慧眼如炬，我们家老爷子确实已经故去多年，这次是为他老人家换处安眠之地。”那老人抢过爷爷的话头道。

“不知道墓址选在何处？”

“不远，就在你们村南边五里外，燕子山。”那老人微微一笑道。

听到对方说出燕子山三个字，爷爷的眼角抽了一下，斩钉截铁地道：“对不起，那里的墓，我姓田的修不了！这年还没过完呢，我还以为你们家死了人！既然是迁坟，那就另请高明吧！”

爷爷的话说的很难听，那老人脸色微变，不过却并没有动怒，他身后的壮男一步窜了出来，嘴里怒哼一声，伸手抓向爷爷的胸口

看到对方竟然想要对爷爷动手，我忙跑过去，一把抱住那人的胳臂，张嘴就向他手上咬了下去。

“老五，住手！”

这时那老人却是低喝了一声，爷爷也从后面抓住了我，我的牙齿堪堪没有咬到他，否则一定让他尝尝尸毒的厉害！

“既然田老爷子今天不答应，那我们就改天再登门造访吧！”

老人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扳指，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老五狠狠瞪了我和爷爷一眼也跟了上去，只有那文人却是没动，轻声细语地问我：“小兄弟，我听说张村那小孩子的坟是你修的？”

我点了点头，那文人又道：“你脖子里的鬼手印应该就是他留下的吧？这手印一天长一分，最后会在你后颈处合到一起，你活不过正月！”

说完他“哈哈”大笑一声，走出去上了外面停着的一辆车，他们便离开了。

“爷爷，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摸着自己脖子里的那两个黑手印问爷爷。

“没错。不过，她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过几天爷爷就带你去见她了。”

爷爷再次向我提起了那个“她”。

当天晚上爷爷就把张继辉老婆的骨架送了回去，这次张家倒是没来找我们给他们两口子修墓，也不知道他们被埋到了什么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看着自己脖子里的鬼手印，它们果然一天天长大，不知道哪天就会合到一起了。

元宵节那天，爷爷又像往常一样用胡萝卜做了很多灯，挑出其中两个最大的对我道：“天阳，去给娘娘送灯吧。”

在我们村南燕子山下有一个娘娘庙，里面有娘娘的塑像，每年元宵节爷爷都会让我去给娘娘送灯上香，他说十八年前就是在娘娘的指引下他才发现了我。

我把两盏萝卜灯放在娘娘庙门口，擦干净落满灰尘的香案，在上面摆上了香烛供品，然后拿出一匝黄纸来点着。

火苗舔着黄纸，它们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我正要起身离开，火光里看到墙上映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