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摆渡者

“三叔，我妹妹到底怎么了？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能接受。”

嘴上这么说，可我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生怕妹妹有事，但三叔看林丽的目光与别人不同，脸色不同，甚至还长吁短叹，我怎么能放心？

“没啥，强子，你别想多了。”三叔走到门口，转身说，“你来这里不是要和我说你妹妹的事吧？穆铁的事，紫夜都告诉我了。”

“紫夜来过？”

“摆渡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并不需要见面。强子，今晚我就带你去收拾穆铁坟墓里的怪物，让你见识见识，虎死不倒威，你三叔还是有余威的！”

这跟刚才那个心灰意冷的三叔判若两人呢！我看见他的眼里，依然有犀利的光芒，我快步走过去，恨不得将三叔抱起来扔到半空。

“三叔，你太可爱了！我爱死你了！”

“那就请三叔吃早饭？”

“吃早饭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吃完早饭你和我去刘富贵的追悼会现场，我的早饭可不是白吃的！”

“臭小子，一碗豆腐脑就想收买我？”

“至少是肉丝面，还二两！”

豆腐脑和肉丝面是有典故的，在我和三叔的交往中，我们曾经穷极一时，而同吃一份豆腐脑充饥，在最有钱的时候才能吃到二两肉丝面。

三叔欣然同意，我心中无限感恩，非亲非故的三叔，因为我们同病相怜孤苦无依，慢慢融洽，慢慢成为今天这样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回到工作室叫林丽和穆迪下来一起吃饭，我本来想，时间还早，穆迪和林丽以及三叔第一次见面，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吃个早饭，互相认识认识，以后互相帮助，在这个气氛越来越凝重的殡仪馆里，我们做彼此的依靠。

可是穆迪没有胃口，林丽更是以不想出门为借口，死活不下楼。两个女的在休息室一个玩手机，一个发呆，完全没有交流。

看来以后的相处我还得从中撮合才行。

无奈一个都叫不动，我说带回来给她们吃，穆迪却走过来，低声问我三叔是怎么回答的。

我将三叔的决定告诉她，让她安心，穆迪可能是放下心来，答应和我一起去吃早饭。

“乖，你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我顺手将穆迪的一缕头发理到了耳背后。

“呀呀呀呀！哥！”林丽惊叫着，吓我一跳，她跳过来拍打着我的肩膀，“有女朋友了呀！恭喜啊！”

穆迪冷冷的看了一眼林丽，那眼神，怎么说呢，就是各种嫌弃和拉距离，尽是冷漠。

“哥，介绍介绍呀！”林丽不理会穆迪的冷眼，依旧热情不减。

“穆迪，我的搭档。以后在工作中大家要相互帮助，林丽，穆迪最拿手的是缝合，你学着点。”

“有我复原刘富贵厉害？要我学，切！”林丽终究不是木头，对穆迪的嫌弃冷眼察觉到了。

“好，我们去吃饭，给你带回来。”第一次见面便不欢而散，我还是领着穆迪离开点。

“刘富贵的脑袋，碎成三部分，复原非常复杂，恐怕连林强都觉得棘手。他并不是你复原的，你别当我是傻子。”

临出门，穆迪冷冷地一句话，让我疑惑不已。

穆迪这两天并没有在工作室，却对工作室的一切了如指掌一样。

“哼！绿茶婊。装清高！”

林丽在后面低声骂人，好在穆迪撂下那句话的时候已经下了楼，这句骂人的话只让我听到，我本想教训一顿林丽，算了，不然她还说我重色轻妹，我还想和穆迪有个好结果，这才开始，我都处理不好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以后更是一团糟。

旧式的手机在我包里发出信息提示音，我打开一看，是赵小军发来的。

“强子，７点到徐记包子铺，我请你吃早饭。”

赵小军将见面的时间提前了，也将吃饭的地点说远了一些，不过还早，我们就算步行过去徐记包子铺都不晚。

刘富贵的追悼会现场不在殡仪馆内，而是在殡仪馆旁边的一栋楼里，那里承接丧事宴席，追悼会会场，还出售各种殡葬用品，价格贵得惊人，却因为得天独厚的地势条件，生意异常的火爆，我每次经过都有一个想法，死不起，没钱的时候就好好活着。

此刻这里已经人来人往，停车场密密麻麻都是豪车，许多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都清一色的黑衣墨镜，他们三五成群的站着，肃然而立，看起来倒不像是开追悼会，而是黑社会的集结现场。

当然，来了许多媒体，长枪短炮已经架上了，有的媒体已经开始了视频连线报道。

这架势，比某些重大会议都隆重，比大明星的婚礼还要逼格高。

“这也许是诺江殡仪馆办馆以来最隆重的一次追悼会。谁叫他是刘富贵呢？有钱就是牛逼，生的时候极尽荣华，死的时候享万人追悼，不简单。”

穆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盛大的场面，我看见她眼里的光，我心中有些怅然，她是在渴望什么？

“并没有卵用，死都死了，排场是给后人看的，他又不知道。”三叔反驳说，“我觉得就是浪费钱。”

“有钱当然可以浪费，好歹人家是首富。”穆迪语气酸酸的。

我怕两人又是一言不合就争吵起来，正要打岔，看见人群里有两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张子枫，穿着便衣，一身黑，没有戴墨镜。他好像百无聊赖的在走来走去，时不时的抬起手腕看一下表。表面上他装得无动于衷，其实不停看表已经暴露了他的焦急不安。

一个人是撞了我和穆迪的那个侦探，赵小龙。他还是穿着早上的那身衣服，在人群中穿来穿去，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他这一只目标太耀眼，明显不是一个好的私家侦探。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我，我也不想前去相认。

“三叔，今天的追悼会有好戏看。”

“当然咯！本市首富死了，来的人自然少不了达官权贵，不要到时候又杀出一个私生子来抢遗产，那就更好看了。”

穆迪从离开殡仪馆之后一路上不说话，心事重重。我们身边不停有人来来往往，有车辆呼啸而过。这一天，这个清晨就注定了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徐记包子铺就在我们的对面了，三叔已经馋得想要立刻冲过去。

可是此时是红灯，红灯时间有点长，四十秒。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赵小军打电话，冷不丁看见对面的红绿灯标识下，赵小军就站在那里。

“赵小军！”我挥着手喊他，他在埋头玩手机，我叫了两声，他才听见，抬起手晃了晃手机，表示已经看到我了。

此时车来车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段会有这么多的车，还是重型的大货车，拉着土方和砂石，刘富贵死了，他的地产帝国却还在高速的运转着。

离绿灯亮起还有十秒的时候，赵小军在对面大喊我一声，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回应我，不厚道的笑他这家伙反应这么慢，我叫他一声都过去几十秒了，他才叫我一声。

“我马上过来！”

我以为他是饿了催促我快点，但是现在是红灯，我是绝对不会冒险的。

但是令我难以想象的一幕出现了！

赵小军大叫我一声之后，他仓皇的左右摇摆着脑袋，突然冲了出去，一个身影瞬间便淹没在车流里。

“砰！砰！”

“轰！轰轰……”

“嘎吱……”

巨大的撞击声，刹车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人们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我脑袋里轰然炸开。

交通瘫痪，瞬间便拥堵不堪。

“撞到人了！”

“压死人了……”

我心里急不可耐，但是腿上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子。

两个拉土方的车追尾了，导致前后至少二十辆车连环相撞。

“快来人啊！帮帮忙，救人！”

“快找救护车，有人被卡住了！”

我拨开层层拥挤的人群，终于挤到了最前面。

一辆大货车的头，卡在了另一辆车的屁股上，中间还夹了一个人。

我单单看到那横条纹的图案以及一双天蓝色的鞋子就知道了，那是赵小军。

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我突然感觉到世界一片安静。

安静到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还有赵小军最后大喊我名字的声音。

“林强！”

声音再一次从天际传来一样，赵小军最后那一声喊，不像是随意的呼喊，倒像是向我呼救。

我就这么看着赵小军在我的眼前没有了。

他的头夹在两车之间，压扁了。上半个身子看不见，就看见脑袋和一双扭曲的脚，以及地上不停滴答落下的鲜血。

“快来人，将他救出来吧！求求你们！”

我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一样，我只听见这个世界上我的呼喊，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近，用手掰了掰车头，无济于事。

旁边店里有人找来了铁棍，找来了大锤。

这些东西在非专业人士的面前，犹如废纸一样派不上用场。

“没救了，人都已经压扁了。”

“明明是红灯，为什么要闯红灯，最后几秒都不能等吗？”

“真是作死！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

我的听力渐渐恢复，听见的都是对赵小军的责备。

“人都死了，你们还说什么……”我歇斯底里，穆迪将我扶起来。消防车和救护车相继到了。

“不行了，早就死了。”

尽管这已经在预料之中，但是听到这句话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我想不明白，赵小军明明在玩手机，为什么要冲出安全地带，为什么要冲进滚滚车流？

他最后叫我那一声，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