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摆渡者

消防人员很快就把赵小军弄了出来，除了膝盖以下，全身都碎了。肚子经过挤压，内脏破碎，绿花花的暴露在外面。软塌塌的赵小军在担架上，好像一个皮囊。

交警在现场取证，救护车直接走了，有人在打殡仪馆的电话来拉遗体，可是谁知道死掉的这个人，就是殡仪馆的司机啊！

三叔走了过来，在赵小军的遗体前，三叔绕着走了三圈，我看出来了，三叔在收赵小军的魂魄，虽然心中悲痛，但是赵小军的亡魂没有被偷，不至于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强子，赵小军是老司机，老司机最懂得遵守交通规则的重要性，他为什么要闯红灯？还有，明明是我们要过去吃饭的，他也看见我们了，他为什么还要过来？”穆迪刚才也看见了这场车祸，她低声对我提出了质疑。

“你有没有看到赵小军最后的动作？”我问穆迪。

“我个子小，没看见，他最后做了什么？”

“他大叫一声我的名字，然后左右看，脑袋晃来晃去，显得很焦躁的样子。”

“这是什么疾病的症状吗？”

“你忘记我们每一年都要体检吗？殡仪馆对司机的要求很高，身体条件是第一个，因为随时要半夜出车……”

正在这时，殡仪馆的车来了。

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是李大国，殡仪馆的主任。他看见我们在现场感到吃惊，还没有说话，他就蹲下身去，看见支离破碎的赵小军，李大国流下了男儿泪。

“可惜了……正壮年啊。”李大国对我说，“林强，我们一起将他接回去。”

与现场的交警办理了手续，我们几个人心情都很糟糕，在回去的路上，李大国将车开得很慢，我坐在他的旁边，驾驶台上有赵小军的工作牌，他微微的笑着。

“林强，心情再悲痛，也要将工作和私事分开，回去之后，给赵小军收拾一下，然后去参加刘富贵的追悼会，两张通行证已经送去你的工作室。”

“好，主任。”

赵小军被阿翔阿顺抬着，进入我的工作室，他们两人神色凄然，都是曾经一起打交道的人，三天之内老铁去了，赵小军也去了。

“停尸房的人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还是被什么脏东西盯上了？老铁刚走，赵小军又跟上，哑巴不知去向。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最后是不是都不会有好结果？”阿翔抱怨着。

阿顺也说道：“自从上次做了那个梦之后，我就精神不好，每个晚上都做噩梦，梦见有人追我，要吸我的血。”

“要不我们换工作？”

“哪儿有说换就换的？说来好听，这里福利也不错，换了，心情好了不害怕了，但是养家糊口就成了问题，唉……”

两人叹息着，穆迪已经从换衣间里出来，浑身装备整齐，眼眶泛红，准备为赵小军做一个简单的清洗，至于复原，也要等家属来了再说。

而号称自己复原了刘富贵脑袋的林丽，现在一身不吭，生怕我要给她安排工作一样。

“林丽，换衣服，来帮忙。”

“唔……”她从鼻子里闷出来一个声音。

我和穆迪给赵小军擦洗，穆迪负责清洗头部和手臂，我负责下半身，其实下半身还算能看，委屈了穆迪，我只想快点做好去帮助她。

给赵小军鞠躬，我和穆迪对望一样，两人眼里的神色是一样的，悲哀，紧张，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绝望。

所以整个工作过程中，两人都一言不发。

“强子，你快来看！”穆迪惊慌的声音打断了我，我一步跨过去，穆迪用一个大棉球按住了赵小军的左耳。

“耳朵里有几个虫子！被我堵住了。”

又是虫子？我拿起一个玻璃瓶凑过去，穆迪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移开棉球，一个急匆匆想要逃跑的虫子冲进了玻璃瓶。

一个，两个……五个！

一个有五个黑色的天牛虫子，和上一次穆铁耳朵里飞出来的虫子是一样的！

天牛虫马上意识到环境发生改变，疯狂的冲撞着玻璃瓶，又马上折返身想要出来，我眼疾手快，盖上了塞子。但是它们不死心，用脑袋上的钳子夹着瓶塞。

瓶塞是木制的，它们的钳子很锋利，木屑乱飞，很快就会被它们掏出个洞来。

穆迪转身拿来一个更大的瓶子，是玻璃盖子，我们将小瓶子装进大玻璃瓶，紧紧盖上，五只天牛丝毫不觉，还在努力的打洞。

“强子，这么厉害的虫子，是怎么进入赵小军脑袋的？”

我也疑惑，这么多的虫子在赵小军的脑袋里，他最后的动作，脑袋胡乱晃动，是不是天牛虫在作怪？

天牛虫在脑袋里打洞，导致赵小军疼痛难忍，冲进了车流中？

“穆迪，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在给我老铁叔做礼体的时候，他的脑袋里也滚落出来一个天牛虫，比这里的大。”

她瞪大了双眼：“你说爸爸的脑袋里也有天牛虫？”

“是的，后来我们在给老铁叔擦洗的时候，还发现了他身上的诸多包块，如果说老铁叔的死是我个人的猜测，但是和赵小军今天的意外联系起来，两人的身体里都出现了一样的虫子，所以我的猜测可能是事实，有人要害死老铁叔和赵小军。”

穆迪蹲在地上痛哭，情绪来得太快。

“穆迪，不要哭了。老铁叔的身体在坟墓里发生变化，我想也是与这些虫子有关，所以我们让三叔打开坟墓看看，是对的。”

“我错怪你了。”她泪水纷飞，我的手上缠满了胶布，到处都是药水，无法去给她擦拭眼泪，我扶起她，让她坐下来。

工作室的门被一脚踢开了，我正要去阻拦，赵小龙像疯了一样的闯了进来。

“哥哥！哥！”

他扑向了工作台，将浑身都是药水的赵小军抱起来，血肉模糊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脸上，嚎啕大哭。

赵小军，赵小龙，原来两人是兄弟！

“怪不得我见到赵小龙就觉得熟悉，原来是赵小军的弟弟。”穆迪停止了哭泣，我们两人向工作台走去。

还从来没有人直接闯进来工作室，抱着遗体嚎哭的，赵小龙贴着赵小军残破的脸，两张脸紧紧的挨在一起，赵小龙的脸上糊满了血迹，两张血脸上都是泪。

“赵小龙，请节哀吧。”

“哥哥……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说好的，说好的你下个月就和我一起干。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说你在单位给领导开车，谁知道你是在开灵车？哥哥……你醒醒，你快告诉我，你说好了要和我一起过生日的，哥哥！”

“请你节哀，赵先生。”穆迪轻声安慰。

赵小龙又哭了许久，才慢慢的平静下来，趁着他情绪好一些，我将赵小军重新放上了工作台。

穆迪拿来湿巾，赵小龙胡乱的擦擦脸，说：“又碰见你们了……”

我请赵小龙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林丽不知道去了哪儿，穆迪知道我要和赵小龙谈话，就没有跟过来。

我给赵小龙倒了一杯水，赵小龙的手在发抖。他点烟几次都没有点上，等我给他点上，他吸了一口，将烟掐灭，眼睛透过玻璃，看向对面的工作室，穆迪正在给赵小军擦脸。

“赵先生，请节哀，赵小军是我的同事，平日里我们交流不多，这是这几天交往多了一些。你有什么想要问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我听说今早你们约在一起吃早饭的，你目睹了我哥哥被车撞的全程，我哥哥是一个最中规中矩的人，他闯红灯，我觉得不可思议。”

“是的。我目睹了全程，他确实闯了红灯，最后几秒他冲出来了。”

“我哥当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难道赵小龙也在怀疑他哥哥的死？

他是一个侦探，我不告诉他，他也会调到事发现场的监控。正好我心中存疑，也当然想让赵小军的死真相大白，于是我将赵小军最后的异常举动告诉了他。

包括刚才我和穆迪在赵小军的脑部取出虫子的这件事也告诉了他。

“耳朵里掉出了天牛虫？”赵小龙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大的天牛虫在耳朵里，耳朵难道不聋了？”

“我当时隔着马路，叫了他，他答应了，还向我挥手，说明当时他的听力视力是正常的。”

“天牛虫，你让我看看。”

我去工作室拿来了玻璃瓶子，赵小龙迫不及待的将眼睛凑近，天牛虫已经将木塞子啃破，五只天牛虫都到了大玻璃瓶里，还在不厌其烦的寻找出口，挥舞着大钳子，看起来跟好战分子一样。

赵小龙表示难以置信，这么大的天牛虫从赵小军的耳朵里爬出来，若不是亲见，我也不会相信。

“这些虫子是有别于天牛虫的，它们更凶悍一些。”赵小龙敲了敲瓶子说，“我觉得我哥哥死得蹊跷，我必须要将这件事查清楚。天牛虫我可以带回去吗？”

“可以。赵先生，你哥哥的遗体，你打算……”

他打断我：“事故还没有做出鉴定之前，就让我哥哥在殡仪馆吧，我要是查不出这件事，哥哥就算入土，也将永远不安。”

可是一样掉出太牛虫的老铁，一天就尸变了。赵小军会不会发生尸变？

“怎么？不行吗？”

我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将老铁的事情说了出来。

一来，因为老铁的事是前车之鉴，赵小军步入后尘，我担心他也发生了尸变。

而来，赵小龙这个人是值得我相信的，从他今天早上撞了我和穆迪之后的善后就可以看出，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第三，赵小龙是私人侦探，我希望他能还赵小军一个说法，那么穆铁的死，也就明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