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夜

师父似乎注意到了我，他在堂屋内摆了符阵，然后走到我的身边，那时我正坐在土坯墙下面盯着刚刚那个老妪坐着的地方，她到底是谁？

师父问我：“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我盯着师父，他的眼神很慈祥，回答道：“我刚刚看到了一个老妇人，就坐在院子里，我以为你们也看到，原来你们没有看到。”

“哦，是吗？刚刚我也看到了，我知道那个老妇人是谁，她是堂屋里两个孩子的奶奶，她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所以我并没有理会她。”

我有些好奇，问他：“道长，你说这世界上的鬼魂都是恶吗？还是一部分的鬼恶，另外一部分鬼是秉性善良的鬼？”

“你见过很多鬼吗？”

“我有一双阴眼，我能看见鬼魂，在我的生命里，鬼魂有时候比人还要重要，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我说的话？”

“相遇即缘分，你知道吗？所有的遇见分别都是注定的，你遇见能看见它们，那么肯定有个中原因在左右着，你要为此而困惑。”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道长的指点。”

“你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

师父看了一下，四周并无他人，在我的耳边说：“是那个女人，她是这两个孩子的后妈，她生不出来孩子，因为嫉妒前妻给男人生了两个孩子，她把两个孩子的推下了水，当孩子努力爬上岸的时候她依然狠心把孩子给踹下水。”

“你怎么知道的？”

“孩子的奶奶告诉我的，让我劝劝两个孩子咽下这口恶气，我刚刚在两个孩子耳边说了许久，可是他们根本就不听。”

“哎，这都是孽缘，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男人？”

“我们只和鬼打交道，人与人之间的事情自然会有人世间的道德和伦理来约束，我们帮不上忙的，所以还是沉默为好。”师父说，他的脸色很不自然，表情有些僵硬。

“嗯。”我同意了他的观点，不过总感觉内心不是滋味。

“你什么时候发现你自己有阴眼？”

“邢桑榆死的时候，我女朋友，她死之后我就能发现我能看见那些邪祟东西了，可是现在我都习惯了，看见他们我觉得和人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我说。

“实际上阴眼就是前世今生的积恶，所有的恶都聚集在眼睛里，所以阴眼就是恶眼，一点点积阴，也许它就会一点点消失，当然了，这得看你自己愿意不愿意啊！”

“我现在也不知道。”

就在我们聊得正入神的时候，狗哥凑了过来，他说：“你们看，红色的棺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红色的棺材。”

我朝不远处的地方看了看，只见两个年轻的小伙子扛着两口红色的小棺材，男人走在前面，男人的脸色很阴沉，小伙子看起来年轻气壮，走路的时候铿锵有力。

女人也看见了男人回来，她从房屋里走了出来。

不一会儿，男人和那两个年轻小伙子回来了，小伙子把两口红色的棺材放在堂屋中间，然后也不敢偷看放在堂屋里的两个孩子，便匆匆忙忙走了出来。

女人递给了男人和小伙子毛巾，男人和小伙子不停擦拭着已经被淋湿的身体。

女人问：“棺材多少钱？”

“红色棺材店里根本就不卖，我跟老板求了好久才用了红色的漆把棺材染了一次，一口棺材一千元，两口两千。”男人回答。

女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了，她说：“这么贵，你怎么不和老板讲一讲价。”

“这可是我的亲生儿子。”

女人不说话，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师父走上前去，问：“这红色的漆涂了多久？”

“我去的时候央求老板现场涂的。”

师父走到堂屋里面，在红色棺材周围转悠了几圈，然后用手在红色棺材上擦了擦，他说：“这个漆还没干，可是时间不够了，如果今天晚上不如土，我估计会出大事的。”

男人听到‘大事’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变得铁青，似乎整个世界都要崩塌的感觉。

男人问：“那怎么办？”

“我们还是试试吧！”师父有些勉为其难的样子，还不停用手指在下边掐来掐去，像是在算什么东西。

后来师父让男人出去了，让我们四个抬棺匠站在门口，背对着两个小孩子，师父在身后似乎在念什么咒语，我一句话也没听懂，这个咒语好像有是有催眠的作用，我听了一会儿眼睛搭拉在一起。

当我在闭眼睛努力睁开眼睛几次了之后，在我努力睁开眼睛时候我却看见了两个小孩站在我的面前，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个小孩就是摊在堂屋的那两个小孩，其中的一个小孩嘴里还有一小撮水草。

两个孩子虽然脸色很苍白，可是站在我面前却天真的笑了。

那个嘴里有一小撮水草的男孩突然开后说话了，他说：“你们走吧！我们家里的事情不需要你管，我不想伤害你们。”

堂屋的师父忽然说：“别理会她。”

我不说话，那个嘴里有一小撮水草的男孩忽然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张着嘴巴，大声吼着：“你们真烦人。”

倒是旁边的那个小孩一直在笑，好似他的死根本就没影响到他，那个孩子手里还不停摆弄着一个布娃娃，那个布娃娃的眼睛都掉了一个。

师父在堂屋里突然说：“你们四转过来吧！”

我转过身，我看见那两个小男孩的尸体居然站立的起来，他们的眼睛依然是睁着的，泛白的眼球和我相视，被这样注视着，我的背后瞬间冷汗淋漓。

师父说：“把他们放进棺材里边。”

我和狗哥抬那个嘴里还有一小撮水草的男孩，我们机会使出了吃奶的劲才抬起来，狗哥一边抬还一边说：“怎么这么重，该不会是被水泡久了。”

我沉默着，我盯着棺材旁边的，被我抬着的那个男孩的魂魄就站在棺材旁边，她望着我，眼里满是憎恶，他的灰白色的眼球还在不停转动。

“你在看什么？”狗哥问我。

“没什么。”

我们把两个男孩放入棺材里后，师父在我旁边说：“拿去，把这些钉子钉在棺材上，一定要钉死了，每个棺材上顶四十九颗，不要遗漏了，一定要不要忽视。”

我们四个人拿着钉子在棺材上乒乒乓乓钉着，那个男孩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发现，每钉一次那个小男孩就捂着胸口疼一次，当钉子钉到三十多颗的时候，那个男孩在我眼前已经痛苦的嘴角抽搐。

到后来，那个男孩已经弓着身子，几乎快要站立不起来了。

师父说：“别可怜她，我已近给他了几次机会，可是他仍然不珍惜。”

我依然有些犹豫，我钉钉子的速度明显放慢了。

在钉到四十多颗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孩的嘴角，鼻孔，眼睛和耳朵里都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他几乎瘫软在地上了。

我说：“师父？”

师父走到我的面前，他说：“如果你现在怜悯他，将来他可能就不会怜悯你了，以后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大声喊了一声：“师父。”

师父一把把我推开，然后把我手上的钉锤和钉子夺了过去，然后大声说：“小鬼，我劝过你，别怪我狠心了。”

师父在我面前狠狠钉着钉子，不一会儿他手里的钉子已经钉完了，当我再去看那个小鬼的时候，小鬼已经不见了，他刚刚呆这地方只剩下了一堆水草。

师父钉完了之后，然后对我说：“你刚刚也听到了，他根本就认识不到自己已经是一个小鬼。”

我沉默着，不说话。

师父说：“抬棺匠，抬棺材不能说话，不能后退，如果后退的话这次抬棺就会不顺利，轻则大病，重则亡命，自己想好来了。”

我和狗哥抬一个棺材，那两个年轻人抬一个，师父走在最前面，他最前面打着黑色的伞，然后手里提着一个冥纸的袋子，然后一边走一边大声喊着：“阴人过道，阳人回避，阴人过道，阳人回避……”他一直念着这句话。

两个年轻走在中间，我们走在最后，我抬前面。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个向阳的山坡，当我们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刚走到山坡上雨便忽然大了起来，山路开始变得泥泞了起来，我们步履艰难的行走在黑夜里。

棺材里的忽然有了动静，砰砰作响，就像有人在里面挣扎这敲击棺木，这声音在黑夜里特别响亮，似乎师父和狗哥，还有那两个抬棺匠都感觉到了不对劲，都停下了脚步。

师父在前面回头盯着我们，说：“不要管里面的动静，一直向前就是了，到了地点我们就把它们埋了，记住，千万不能后退，走，别停下来。”

天边忽然电闪雷鸣，闪电划过一次，整个山坡上就亮了起来。

我清楚看见电闪雷鸣之时，在前面的棺木上坐着那两个男孩，男孩还不停地说：“回头吧！回头吧！”

我装作没听见，并不敢去理会，可是这声音在我耳边响亮起来的时候内心纠结在一起，我仿佛看到了男孩在水里挣扎的模样。

意外终于还是发生了，前面的年轻小伙子因为泥泞路滑一脚没站住，一个踉跄倒地，后面的小伙子跟着往后退了几步，棺材便狠狠砸在了小伙子身上，小伙子的额头还喷出了血，血就滴在那红色的棺木上。

师父站在前面，把手里的黑色雨伞丢了，然后大喊：“快抬起棺木，不要停下来，快点。”他的模样看上去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