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匠

此时，我只能用乌烟瘴气来形容这个灵堂。

我皱了皱眉，心中却没有升起任何的愤怒感，相反的，我却在为躺在那棺椁里面的老人不值，有这样的子女送终，还不如不送。

“张先生，我想问，你们家里面就是这么守灵的么？”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最终还是把那些尖酸的话语咽了下去。

张大山是一个极要面子的男人，看到自己父亲的灵堂被他们搞成这个样子，这脸上自然也是一阵青一阵红的，但可能碍于我和张野都在，这脾气一下也没发出来，当即给我点头说了自己的不是。

我叹了一口气，用目光四处扫射着这青烟弥漫的灵堂，说句实话，这些烟雾并不是清香点燃之后散发的烟，而是这些在守灵的男人们，嘴巴上面一支接着一支的香烟。

我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的走到了老人灵堂的案台前点燃了三株清香，并毕恭毕敬的扣了三个响头。

灵堂之上的香火是非常重要的，一般来说，只要懂一些门路的殡仪馆在死者送达灵堂之后都会提醒家属这案台上的香火不能断，棺尾的长明灯不能灭，但我在插入这三株清香之前，我面前的香案里面，却并没有正在燃烧着的清香。

“怎么回事，你们难道不知道香火断了，就表示你们一家子的香火断了吗？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看着的？”张野终于忍不住了 ，指着在灵堂之上的所有人，愤恨不平的说道。

这话一出，却马上又被他们的喧嚣声盖过。

此时，张大山脸上的神色更是比红苹果还要红，他告诉我，他的家里人都是从乡下赶过来的，辈分都比他大，他自然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作为晚辈，他不能上前训斥。

我瞥了他们一眼，可也就是这么一眼，让我整个人都怔在了当场。

我看到了什么？一个佝偻的老人，此时正穿着一身黑色的寿衣，正面对着灵堂的大门朝那些人看去，那眼角之间，不断渗出红色的液体，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我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道不好，当即就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食用盐就撒在了灵堂的大门口处。

乡下人都是用这种办法驱邪的，包括我家也一样，奶奶曾经生了重病，在某一段时间里面，奶奶的病更是反复发作，爷爷就从厨房里面拿了一包食用盐撒在了门口，奶奶的病，从此再也没有发作过。

不过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如果老爷子的魂魄真的回来了，那可就完了。

想到这里，我快步走入灵堂之内，可灵堂的棺椁房却空无一人，看到这一幕场景，我再也按压不住心中的愤怒，指着张大山低声吼道：“张大山，任由那些人喧嚣灵堂，我忍了，任由他们带着还未满月的孩子进入灵堂，我也忍了，可你们别忘记你们来守灵的目的，这棺椁旁不能断人的，你不懂吗？”

“我……”张大山被我问的瞬间哑口无言，只得从口袋里面拿出一根香烟点燃，猛地抽了起来。

我此时也没有管张大山的脸面，从旁边拿起一把扫帚就冲了出去，不光将那几个正在打牌的男人赶出了灵堂，更是将那些女人以及孩子赶了出去。

一般情况下来说，还未满月的孩子是不能进出寺庙，灵堂，坟地这种阴气极为严重的地方的，因为未满月的孩子，印堂还没有长好，他们是看得见这些东西的，人一旦看见了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也会缠上你，因为你看的见他们，而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他们和阳间之人联系的唯一媒介。

可毕竟阴阳有别，孩子的抵抗力是非常差的，被这些东西缠上，轻则高烧不退，重则当场猝死。

“小爷，这样……这样就没有人来守灵了啊？”那些人被我赶出去之后，张大山有些尴尬的在我耳边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这灵台上挂着的遗像，一边说着，一边朝棺堂的内侧走了过去：“你是独子，有你在害怕没有人守灵吗？你应该庆幸那个孩子离开了灵堂，要不然，明后天这孩子必然暴毙。”

说话间，我从旁边拿起一根火柴就将这棺尾的长明灯点燃，并用竹签拨了一下油灯，让着长明灯点的更亮。

原本我是打算在后天晚上八点钟，将老人的棺椁抬回老家，但现在看来，后天的时间根本来不及，老人的三魂七魄已经聚集在了一起，我想不用多久，就能还魂，七月半……这是最保守的估计时间，毕竟在这整个七月里面，他都很有可能还魂。

不过说来也奇怪，按照一般情况来说，现在的季节非常炎热，下午更甚，而且昨天又下过雨，在这种干燥的环境之下，应该促使尸体腐烂才对，但这老人的身子不光没有腐烂，而且就像张大山先前跟我说的一样，老人的面色跟常人无异，如果我不知道老人已经去世，我还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张野也觉得这尸体非常奇怪，随即转身就问张大山这老爷子是怎么死的，张大山听了之后，脸色一阵铁青，在我们面前也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张大山一定有事瞒着我，要不然，以他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不该在这个问题上这么扭捏才对。

“我爷爷生前有三不接，第一，腐尸不接，第二，古棺不接，第三，死因不明者不接，我想你应该知道，如果你要隐瞒我们老人去世的原因，那么就算你给我两百万，我都不敢接下你这具尸体。”我单手悬在老人的棺椁之上，脑袋往后一侧，若有似无的对着我身后的张大山说道。

这三者都是我们这行最大的忌讳，为什么，以后再说，我只知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张大山就为难的摇了摇头。

“尹家小爷，我也不瞒你说，我爸临死之前的几个月里面每天都在做梦，梦到自己被淹死，而且还有一双手牵扯着他的双腿，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人老了，会有这种担心也是正常的，但……几天之前，我在家里睡觉，邻居突然敲响了我家大门，说看到我爸在家门口的那条中心湖中扑腾，我穿起衣服就过去看了一眼，等我赶到的时候……我爸他已经……”张大山说话间，又拿起了一根香烟点燃，猛地抽了几口。

“既然是淹死的，你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反而要隐瞒着？”张野问道。

“这让我怎么说，我爸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双腿处有明显的抓痕，对照着他的梦境，你们告诉我，我该不该去相信这是真的？我要是说出来，你们这……不把我当成神经病吗？”

听了张大山的话，我缓缓地点了点头，一把就将放在一旁的棺盖盖在了棺椁之上，道：“谁告诉你老爷子下葬要用五层棺椁的？”

其实这才是我最想问的，他找的是我爷爷，应该不会找其他的抬棺匠，而且他又是一个门外汉，不应该知道五层棺椁的事情，我想，应该是有内行人告诉他的才对。

这件事情，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有蹦出半个字来，我见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只是又点了三株清香插入香案内，帮老人续了香火。

当天晚上，我让张野和张大山守着灵堂，看着香火，而我，则一个人靠在家属室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十分，我被张大山摇醒，这以张开眼睛，就看见张大山手中拿着一块手掌心那么大的汉白玉石在我面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