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

我偷偷摸摸的出了门，外面下着小雨，我看见一个人影猫着身子，从我家院子外嗖地一下就不见了。速度之快，像一只野猫飞窜。

这又是谁在暗地里摸到了我家来？

那人离去的方向正是后山的方向，我思忖着这人是不是那个满身沉香的人？

他三番五次的出现在我身边，也没见他伤害我，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隐隐觉得他想对我表达什么，或者是想带我去某个地方。

既然不伤害我，我就跟他去看看。我径直走上了去往后山的路。

我腿脚不好走得慢，一路上并没有碰见任何人，但是这泥泞的路面上，脚印纷杂，分明是有人踩过。

俯瞰陈家沟，几家在办丧事，灯火通明，因为外村的人进不来，所以没有请到做法事的人，放着哀乐，那声音犹如几百人在嚎哭，声音飘散在村里的每个角落，像寒冬腊月吹过的阴风，听得人心里发毛。

从此李桂花就是一个寡妇了，不但没有了男人，更没有了小孩，在陈家沟，她连个留下来的借口都没有。我难以想象，一个妇道人家，咋能过这一关呢！

我边想着，脚下没有停，到了半山，前面就是被毁的龙脉，奇怪的是，那断裂的山口上，竟然有灯光闪烁！

星星点点的灯光，看起来人还不少。

这个山体刚刚滑坡，谁他妈不要命了到这里来干啥？

我悄悄的从灌木丛中靠近，越靠近，就能听见人声，我听见至少五个人在说话，他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的口音。

这是昨天和警察一起来的考古队！我听过他们说话，当时还觉得高大上，是外地来的考古队。去他妈的考古队，一定是打着考古队的幌子，到这里来刨宝贝的，谁见过考古队的人半夜三更舍生忘死工作的？

这群人说白了，就是一伙盗贼。

这后山到底有啥东西值得他们冒着山体崩塌的危险来探险？

不过他们也真会选时候，陈家沟村意外死了这么多人，后山也是垮塌的，谁也没有精力去管一个考古队的行踪。

我蹲在灌木丛里，听他们说话，一个声音沙哑的中年男人说：“老九，要是我们早一天到，这个地方就不会被埋，真是天不遂人愿……”

我呸！干这勾当，老天没劈死你都是宽容，还遂人愿。

“哪儿是老天爷不长眼，这分明就是人为的，老七，你白天也看见了，这地儿垮塌得玄乎不？水库的水决堤，应该是顺流而下，但是这水，偏偏拐了一个弯儿，斜过来，将这片地儿冲得面目全非，都说水火不长眼，这水，偏偏就长了眼睛。”

这个被叫做老九的人一说，我也发现，水库决堤后的水，并不是垂直往下，而是真的拐了一个弯，冲到了埋陈东山的地方，那个弯儿拐得确实怪异。

这是谁用的法术？村里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文明，可是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龙脉，毁了对他没好处。

“老九，莫不是这个村儿里还有高人？”

“管他娘的高人不高人，我们只要找到祭坛就大功告成，到时候别说高人，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拿我们没办法。”

祭坛？啥东西祭坛？

“老九，那个牛鼻子道士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就怕他信口开河，引我们到这里来，结果啥都没有。”

“他给师父说的还能有假？老七你个傻闷壶，你不知道这个村儿挨着三星堆遗址，村里刨地时不时的能刨出个青铜或者陶片，这里地势高，当然不会是水冲来的。你要相信老三所说的，这个地方，是三星堆文明消失的关键所在，找到了祭坛，就能揭开惊天秘密，推翻现今的说法，那时候，我们……”

“那我们岂不是发达了？”

“岂止是发达，简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轰动世界！没有你得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小心你脚下……”

牛鼻子老道？他们说的一定就是李道长了！我说这家伙咋那么留恋这个地盘，原来是他发现了地下的秘密。

听起来，这老九是偷听到的这个消息，在李道长来之前抢了先。

他们说的祭坛，到底是个啥东西？李道长刨了那么久，没刨出来，到底有多大？

不管有多大，不管是啥东西，我都不能让外人在我们这个地方带走任何东西。怪不得陈文明让我们盯着后山，原来他应该早知道后山的秘密。

不行，作为陈家沟的一员，我必须要守护我们的村庄，不让这些狗日的得逞。

那几个人停止了说话，传来了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们开始在地上挖了。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回村去叫一拨人来，打断他们的腿再说。

蹲太久了，我的双脚发麻，一个趔趄，真他妈倒霉，我摔了下去，咕噜噜翻滚了几下，那动静，不能说山摇地动，但是绝对能让相隔几百米之外的人听见。

我心想完蛋了，被这些人发现了我，等于是泄露了他们的秘密，他们这些盗墓的，连死人都不怕，专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收拾我一个瘸子，易如反掌，明天我陈一道就会在这个村子消失，这片后山的某个泥坑里，就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心里这么想的，腿上可一点没含糊，爬起来就跑，已经顾不上回头看一眼。

不知道是心里害怕还是感觉上的问题，我觉得后面有人追着我，那脚步不紧不慢的跟在我的身后，好像故意在逗弄我这个瘸子。

跑到了能看见村子的地方，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身后那个人依旧跟着，我腿肚子发软，可求生的意识让我丝毫不敢含糊，这眼看着就要到村子了，不能死在半路上。

“砰！”

我身后那个人好像摔了一跤，我心里一喜，赶紧没命的跑。

跑到祠堂后面，人声鼎沸，迎面来了一群人，电筒光在我眼前明晃晃的。

“陈一道，你大半夜的跑啥呢？”陈东飞的声音传来，让我顿时有了回到人间的感觉。

“你，你们干啥？”陈东飞后面一大群人，都是陈家沟的爷们儿，手上还拿着柴刀锄头。

他们也知道后山的事情了？

“陈一道，看见有人跑过去了吗？刚才有人闯入祠堂，被守在这里的东飞发现，那人朝着后山跑了。”

我摇摇头，我前面真没人，不过我后面，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东至领着那群人往后山去，而我和东飞留在祠堂。

祠堂两个晚上出现棺材，陈文明便让陈东飞和陈东至藏在祠堂里蹲守，等到下半夜下雨的时候，祠堂里闯进来一个人，径直往香炉那里走去。

陈东至性急冲出去，惊扰了那人，跑了。

“陈一道，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养小神子的人？”

我不知道。陈东飞带我去查看现场，祠堂的大门口是几个大大的泥巴脚印。

“你看这是啥？”

陈东飞的电筒光下，祠堂的门槛上有几滴鲜红的血，一直延伸到香炉下。

“血祭？”陈东飞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变了，“这个人用血祭小神子，那个小神子说不定现在就在祠堂里。陈一道，你怕不怕？”

“不，不怕。我就怕一会儿要是追赶我，我跑不动。”

陈东飞一笑：“我想这个小神子还没有人形，陈一道，它一定还在祠堂里，有胆子的，就和我一起翻翻香炉。陈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不是孙儿要冒犯，实在是情非得已。”

翻香炉有啥可怕的。我将香炉里的香灰倒出来，香灰分为两层不同的颜色，确实有人在近期将祠堂的香换掉了。

才翻了两个香炉，外面人声鼎沸，我和陈东飞冲出去，一个人被押着推倒在祠堂大门口。陈东至对他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怪不得你入不了陈家祠堂，原来你就是个白眼狼。跑呀，你再跑一个试试？”

我一惊，奔过去一看，那地上躺着的人，不就是我爹！

我急忙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护住我爹，陈东至的拳脚根本没停下，如雨点一样落下来，陈东飞在一旁说不要打了，到底咋回事？

陈东至一脚踩在我的脸上，不解气还用鞋跟狠狠的摁了几下，我的嘴里泛起一片血腥的味道，脸上有热乎乎的东西涌出来。

“我就说咋出去了六个人，就你没死呢！你这个老不死的，当年要不是族长把你捡回来，你指不定就在山上饿死了！陈家人给你姓，给你吃，给你娶媳妇，没想到你是个害人精……”

“东至，哪儿轮到你打人了？”陈东飞走过来将陈东至拉开，他明明已经被拉开了，又返回来照着我的脸踩了一脚。

“你咋那么过分？起来，陈一道，把你爹扶起来。”

我和陈东飞一起将我爹扶起来，我爹浑身冰凉，满身的衣服都是湿的，我心疼极了，他咋就出来了？

“闯祠堂的人找到了！通知全村人来，看看这个平时老实巴交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东至气焰嚣张的跳上祠堂的台阶，挥着手大声说。

“去把文明叔叫来。”陈东飞吩咐一个村民，“告诉他，祠堂出事了。”

我把我爹扶到屋檐下坐着，我爹满身是泥巴，脸上有两处伤痕，虽然伤得不深，却在滴血。

周围的村民议论纷纷，都说我爹害死了村里的人，按照族规，他就应该自尽而死。

“别瞎说，大家能不能等文明叔来了再说话！一道他爹要害死人，他的动机是啥？”

顿时鸦雀无声。

“爹，你咋了？”我轻轻擦干他脸上的泥污，他一动不动的靠着我，若不是那偶尔转动一下的眼珠子，我都想到了最坏的念头去了。

“疼不疼？”刚才陈东至踹他腰了，我给他揉揉，感觉我爹的身子咋就这么僵硬？

“东飞哥，快来看看，我爹好像，他的身体又冷又硬……”

陈东飞急忙凑过来，我掀开我的爹的衣服，他的腰上有一排泥巴脚印，脚印怎么也擦不去。

他娘的陈东至下手太重了！

我爹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轮不上他陈东至来打。

他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放羊攒钱给我娶媳妇，我怎么能让别人把他打成这样？

我心中怒火一起，这个时候没有谁会注意到我要动手，我从旁边一个人的手里抢过一把锄头，照着陈东至就抡了过去。

一锄头下去，陈东至察觉，一个闪身退后，锄头盖在了他的脚上，他痛得直跺脚。

“狗日的野种你想干啥！”陈东至不是省油的灯，一脚踹过来踢在我的裆部，幸好我知道他会反击，闪得快，不然这一脚过来，我的蛋就碎了。

他像一只疯狗一样扑过来，陈东飞夹在中间劝架，正不可开交时，有人大声说陈文明来了。

“嘿嘿……”

我爹突然冷笑了一声，这笑声让我瞬间就后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