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阴胎

“天意不可违！”

陈老太爷跟我碰了碰杯，吱溜一口，干掉杯中白酒。

陈老太爷九十高寿，每一半斤肉，一斤酒，胃口和身体都很棒。

我讪讪地笑了笑，原本以为陈老太爷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结果他莫名其妙冒出一句“天意不可违！”

其实我最不喜欢跟人打哑谜，有话你直说便是，非要搞得神神秘秘的。

越是有道行的人，越喜欢说半截话，说些让你捉摸不透的语言，好像不这样说话，显不出他们的本事。

而往往这种时候，只要你继续追问下去，他们十有八。九都会用那句“天机不可泄露”来搪塞你。

当时你可能还挺仰慕他们的，觉得他们高深莫测。

回头仔细想想，干你大爷的，这绕来绕去说了半天，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心里虽然有些不悦，但是陈老太爷毕竟是有威望的人物，我也不好开罪，更不好挤兑他，只是笑笑应付了事。

我正准备离开，陈老太爷突然叫住我：“别急着走！”

我心想：“咋的？还想我跟孙子似的，陪着你几爷子喝酒不成？”

陈老太爷面无表情，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坠，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放在桌子上。

“哇——”

周围的人看见桌上的玉坠，立刻惊呼起来。

确切地说，这是一块玉牌，可能跟婴儿的手掌心差不多大小。

玉牌表面雕刻着奇怪的纹饰，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古老的气息。

那块玉牌通体呈翡翠绿，晶莹剔透。

我虽然对玉石之类的东西没有研究，但是普通人都能看出来，这块玉牌绝对不是凡物。

再说了，在陈老太爷脖子上挂了一辈子的东西，也不可能是什么凡物对不对？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玉牌，满脸疑惑地看着陈老太爷，不明白他解下这块玉牌是什么意思。

陈老太爷伸出手指，轻轻敲打着玉牌对我说：“孩子满月，没什么礼物，这块东西跟了我一辈子，就当做礼物送给小宝吧！”

陈老太爷此言一出，在座的客人再次发出一声惊呼。

连我都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陈老太爷，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这块玉牌跟随了陈老太爷一辈子，对于陈老太爷来说，肯定是挚爱之物。

说句不好听的，这块玉牌肯定会跟着陈老太爷入土的。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老太爷会如此大方，将这样一块极品古玉送给刚满月的小宝。

我们先不说其他，光是从古玉的价值来看，市场价估计不下百万。

而陈老太爷，就这样随手把一百万送给了小宝，这不得不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我站在那里，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洛阳村每年都有那么多小孩出生，陈老太爷几乎每个月都要喝满月酒，从未见他对其他孩子有这般慷慨，他为什么偏偏对小宝“情有独钟”呢？

其次，陈老太爷虽然跟老婆家有些沾亲带故，但并不是直系亲属，就算是老婆的亲爷爷，也不可能随手送给她一百万吧？

所以，于情于理，我都觉得不可思议，陈老太爷对我们有些好过头了吧？

我跟老婆在一起的这些年，也很少回洛阳村，满打满算只见过陈老太爷三五次，喝过点小酒，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他凭什么对我们这么好？

原本喧闹的食客，现在全都安静下来，一个个朝着我们投来惊诧的目光。

陈老太爷冲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收下玉牌。

“陈老太爷，这礼物太过贵重了！无功不受禄，这块玉牌我们确实受不起！”我毕恭毕敬地说。

我陈平是个老实人，不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占人便宜。

别说这块玉牌价值一百万，就算价值一千万，我也不会动一点点的歪心思。

大家都知道，孩子满月，无非就包个几百块的红包，或者给孩子买个小玩具，买套新衣服什么的，陈老太爷一出手，就送给我们一个百年玉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陈老太爷捋着白眉毛，又说出刚才那句话：“天意不可违！我叫你收下，你便收下吧，这是送给小宝的礼物，跟你们两口子无关！”

“太爷，这东西真的太贵重了，我们……我们受之有愧……”老婆也是个老实人，知道这礼物的分量，所以她也坚决不肯收下。

岳母瞪了老婆一眼，一把将老婆拉到身后，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玉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陈平，我说你们两口子真不懂事，太爷送的礼物，你们怎么能够拒绝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不给太爷面子吗？嘻嘻！太爷，他们年纪小，不懂礼数，还望你不要在意！”

岳母这番话，表面好像在数落我们不懂礼数，其实是“以退为进”，迫不及待想要把那块玉牌收入囊中。

岳父也赶紧附和道：“就是！太爷这是看得起咱们，才送咱们这么贵重的礼物，你们两个别不知好歹！”

老婆满脸涨得通红：“爸！妈！你们怎么能……”

岳母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块玉牌，陈老太爷突然伸手按在玉牌上面。

这个细小的举动让岳母十分尴尬，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不知道该继续伸手，还是该收回手臂。

陈老太爷并没有给岳母面子，冷冷说道：“这可不是普通玉牌，我不是危言耸听，寻常人根本承受不起这块玉牌，玉能养人，也能吃人，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碰的好！”

陈老太爷一脸严肃，话语里面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岳母听陈老太爷这样一说，赶紧触电般地收回手，再也不敢去碰那块玉牌。

“玉能养人，也能吃人”，我也有所耳闻。

因为玉是有灵性的东西，如果它能跟你灵性相通，就能为你辟邪挡灾，带来好运。反之，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厄运。

陈老太爷本就是有门道的人，他佩戴了一辈子的玉牌，自然不是普通之物，一般人可能还真戴不了那块玉牌。

“太爷，你都说这块玉牌不是凡物，那小宝他……”我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小宝，众人都不能承受这块玉牌，难道小宝能够承受吗？

陈老太爷说：“正因为小宝有别于普通小孩，我才会把玉牌送给他！”

小宝有别于普通小孩？

我微微一怔，陈老太爷还真是个高人，只用肉眼一看，就看出小宝异于常人。

其实，从小宝生下来到今天满月，我一直觉得小宝异于常人，尤其是他喜欢嗜血这件事情，是我心里的一块阴影。

既然陈老太爷都看出小宝不同寻常，那回头我跟陈老太爷请教请教，让他指点一二，也许能够让小宝变得正常起来。

陈老太爷站起来，亲自将玉牌挂在小宝的脖子上。

我看见陈老太爷在给小宝佩戴玉牌的时候，指尖轻轻摸过小宝的后脑勺。

这个举动很细微，也很随意，旁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名堂。

但是我的心里却咚咚颤抖了一下，陈老太爷刚才的举动，分明是在抹小宝后脑多出的那一块骨头！

陈老太爷是怎么知道小宝的后脑多出一块骨头的？

我突然觉得陈老太爷就像一个活神仙，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甚至觉得，陈老太爷知道的事情，可能比我们自己知道的还要多。

不行，待会儿等酒宴散了，我一定要找陈老太爷好好谈谈，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套出点什么。

小宝脖子上佩戴着玉牌，显得很高兴，发出呜哇呜哇的声音，笑得合不拢嘴。

而且，他自己还用小手捧着那块玉牌，不停地往嘴里送，含着玉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好像对那块玉牌爱不释手。

酒宴结束，一部分宾客离开，一部分宾客留下打牌娱乐。

可能是因为陈老太爷在这张桌子的缘故，这张桌子的宾客一直都没有散去，甚至都没有离开桌子，大家轮流陪着陈老太爷喝酒，一直喝到日落西山。

这边已经开始准备晚饭了，那张桌子的人都还没有下桌。

终于，陈老太爷第一个站起来，打了个酒嗝，满面红光地往家里走。

我们极力挽留他，说晚饭都准备好了，让他吃了晚饭再走。

陈老太爷摆摆手：“今天我已经吃了一斤肉，喝了一斤酒，不会再吃任何东西了！”

“太爷，我送送你！”我瞅准机会，单独将陈老太爷送出门外。

刚才桌上的人多，我一直没好开口向陈老太爷询问。

我跟在陈老太爷身旁：“太爷，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关于小宝的事？”陈老太爷停下脚步，他是个明白人，我还没开口呢，他就知道我要询问什么。

“对！关于小宝的事情！”我点点头。

陈老太爷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我道：“你自己的孩子，你了解多少？”

我低下头，咬着嘴唇说：“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因为我觉得小宝有些……有些古怪……”

“我说过，小宝异于常人！”陈老太爷背负起双手。

“我和我老婆都是普通人，为什么生下的孩子会异于常人？小宝目前的状态，到底是好还是坏呢？”我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陈老太爷，希望他能帮我指点迷津。

陈老太爷摸着下巴，沉吟半晌，神色凝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