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蛊人

第一章 守灵

作者:长卿 TXT下载

夜,很静,静得有些诡秘。


只有乱坟岗上不时传来几声老鸦的叫声,仿佛在催促已故的人早点上路。


一股阴风吹来,卷起新坟上还未烧尽的纸钱,久久未曾散去。


黑夜下,一个半透明的虚影蹲坐在坟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家的方向,有不舍,也有哀怨。


“时辰到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划破寂静的山岗,树上的老鸦受到惊吓,拍动翅膀飞走了。


新坟前,无端出现了两个身穿丧服的阴人,一个从头到脚一身白,一个从上到下一身黑,头戴尖角高帽,手拿追魂锁链。


“该上路了!”


阴人一甩手里的追魂锁链,捆住了坟头上的虚影,就好像牵小狗一样,不由分说,拖着就往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里走。


“呼。。。。。。”


我一咕噜从床上坐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自嘲地摇了摇头。


经历过那么多离奇古怪的事情,也跟不少妖魔鬼怪打过交道,居然还会做噩梦,而且梦里的黑白无常跟我认识的还不太一样,关键长得太难看了。


起床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不着调的自己,顿时想起了那些走南闯北的日子,还有那些陪我历经风雨的同伴。


我叫李贤,贤惠的贤,是个让父母操碎了心的瓜娃子。


不过三观犹在,就是八字少两钱,命里犯二。


但这也不能怪我,谁叫我有一个三观不正的二货死党。


说起来有些讽刺,在我二十岁之前,我其实是一个无神论者,那些妖魔鬼怪,对于我而言,只存在于民间访谈之中。


要不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怪事,我恐怕还是一个纯洁到掉渣的唯物主义小青年一枚,一辈子老老实实打工,做一个积极向上的小财奴。


当然了,我的人生之所以会跑偏,也不是偶然,可以说是必然,也可以说是我的宿命,就在我不经意之间,慢慢地脱离了原来的轨迹。


事情的起源,发生在2008年的大年初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春节还没有过完,突然就收到了外公病危的消息。


于是整个家族开始动员了,全往外公所在的那个小村子赶去。


外公的村子比较偏远,属于山区,对我来说有一种很特别的亲切感,因为我小时候基本上就是外公带大的。


外公有四个儿女,三男一女,我的母亲是长女。


我们家住在镇上,距离外公的那个村子有十几里的路程。


其实外公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年前又生了一场大病,当时差点就去了,好不容易熬过了几个月,这次看来是真的不行了。


为了见外公最后一面,全家连夜出发,租了一辆车,火急火燎往外公家赶。


等到的时候,舅舅他们已经守在外公的病床前了。


加上来的晚辈,总共得有十几个人。


整个家族聚在一起,守候着外公。


大家虽然心中悲怆,但也没有哭天喊地,毕竟外公已经是八十几岁的高寿了。


用舅舅他们的话说,就算外公去世了,也是喜丧,不必太悲哀,人固有一死,外公一生正直,还是个老党员,一辈子受人尊敬,膝下儿女满堂,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到了第二天中午,外公的气色渐渐褪去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了。


二舅一大早开车去到镇里,买了白事所需的一应物品,跪在外公的床前,忍着泪说道:“老爹,您看,老二我多孝顺你,办丧事需要的东西我都买齐了,您可以闭眼了,到了下边,记得要保佑我。”


当时听到二舅的话,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可是见母亲与舅舅他们脸上并无怒色,也就不敢多言。


后来我才明白舅舅他们的用心,与其让外公活着这样受罪,还不如让他早点闭眼。


虽然说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可这也是大实话,看外公被病痛折磨得没了人形,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一连折腾了三天,到了大年初九的凌晨,浑浑噩噩的外公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句我的名字,然后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颤抖着嘴唇似是想对我说些什么,可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手一松,就这么去了。


一众儿孙顿时跪倒在地,用哭声与眼泪送外公最后一程。


中午的时候,村子的祠堂就挂起了白灵,被布置成了灵堂。


整个村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气氛。


说实话,外公去世,我应该是最伤心的,因为从小外公就偏爱我,对我甚至比对他亲孙子还要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想着我。


为此老表他们总管我叫野狼崽子,不过要是被外公听到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到了晚上,所有孝子孝孙都披上白布,腰间系上麻绳。


孝子们忙着操办丧事,我和老表他们则跪在灵堂里守灵。


一跪就是几个时辰,到了后半夜,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肚子咕噜噜作响,痛得厉害,一连去了几趟茅房,拉稀拉得都快脱肛了,整个人虚得很,骨子里火烧一般难受。


大半夜守灵,也不方便去看医生,我就只能咬牙硬撑着,到了天亮,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就得起来干活。


这里得交代一下,我们那里的风俗,一旦先人去世了,孝子孝孙是很忙的。


不像城里,在家里停尸半天就拉去火葬场火化。


我们那里要是哪家的儿孙这样做了,是会被人戳脊梁骨骂的,是不孝的行为。


虽然那时候的农村已经提倡遗体火化了,但外公的村子属于落后的山区,又没人敢管,所以基本上先人去世都是土葬。


外公去世的第四天,娘家人来了。


所谓的娘家人,其实是外婆的娘家人,按照风俗,外婆的娘家人是要过来吊孝的。


我听外婆说过,她的娘家,是个大寨子,很远,有几百里的路程,是小数民族一带的苗疆。


这次过来的娘家人有几十个,其中大部分人都身穿苗疆服饰,一进村子就吹起唢呐,还有人唱哀歌,浩浩荡荡的吊丧队伍,把小山村热闹得不行。


我们孝子孝孙一整排跪在村口迎接,不能抬头看,还得用鞭炮将娘家人迎进村里。


丧宴上,几十桌酒席,村子前面的晒谷场都快要坐不下了。


忙忙碌碌到了晚上,我也累得不行,步子都快迈不开了。


二舅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就跑过来跟我说:“大外甥,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去你小舅家休息一会,到了后半夜再来灵堂。”


我听了点了点头,没有推脱,因为实在是扛不住了,已经好几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于是就在小舅家的沙发上眯了一会。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吊丧的乐器声音将我惊醒,我猛地睁开眼睛,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起来,又开始拉稀了。


找了好几个茅房,悲催的是,由于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村子里的茅房几乎时刻满员,上茅厕都得开始排队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摸着黑,独自一人来到后山,找了一处茅草深的地方蹲下来解决。


夜风吹来,我抱着头,痛苦地拉稀,那滋味,就跟决堤了一样,肚子里的货全往外喷,拉得我眼泪都下来了。


一直蹲到双腿发麻发软,我才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感觉口干舌燥。


乘着夜色,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村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后山拉稀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直到村口的时候,那种感觉才渐渐消失。


当时的我,压根就不相信鬼神之说,也就没有多想。


在村口的水井里用木瓢舀了一瓢清水喝下,感觉好了一些,就系好腰间的麻绳,来到了灵堂里,开始伺候娘家人。


说伺候,一点都不为过,这些远道而来的娘家人不会跟你客气的,但凡有什么事情,就会指使孝子孝孙去办。


我起先有些不理解,后来母亲跟我说,这是习俗,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也就没有了怨言。


咬牙又挺过了一晚,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休息,只有灵堂里几桌人在打牌。


我给外公上了三炷香,就退到一旁的角落里打算小憩一会,养养精神。


刚开始还能听见别人打牌的吆喝声,没过一会,我就睡沉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竟然越睡越冷,把我给冻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瞧,灵堂里竟然白茫茫一片,像是起雾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刚站起身,就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然我僵直在了原地,一动不敢动,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我对面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公。。。。。。


我居然看到了外公!


他正一脸慈祥地站在白雾里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杆烟枪,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看错,眼眶顿时一红,想要向前,却被外公伸手阻止了。


我想要张嘴喊外公,可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我以为自己哑了,急得用手指使劲抓喉咙。


外公见我这样,叹了口气,身子渐渐隐没在白雾里。


我见外公要走,就冲过去拉他,刚拽住他的衣角,外公慢慢转过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冲我诡异的一笑,嘴角一点点裂开,一直裂到了耳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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