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蛊人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想跑，可却迈不开步子，腿像是被人抱住了。

“放肆！”

就在我接近崩溃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娇喝，眼前的这张死人脸瞬间扭曲变形，跟燃烧的纸钱一样，化作一团灰烬，消失不见了。

接着额头传来一点触感，像是被人戳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清明，好似有人揭开了一层面纱。

再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恐怖的死人脸和白雾，刚才的一切恍如梦境一般，灵堂还跟先前一样，不远处几桌人依然在打牌。

不过，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站着一个身穿苗疆服饰的年轻女孩，瞪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女孩就开口说话了：“刚才那个不是你外公，你，撞邪了。”

我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女孩不简单。

长长舒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开口问道：“刚才是你用手指戳我额头的吧？”

女孩眉头一皱，横了我一眼：“怎么，难道你还想戳我？”

我摸了摸鼻子，龇牙道：“我的力气太大，怕戳疼你，要不然你陪我点医药费得了。”

女孩听了居然没生气，反而笑了：“怎么，我救你，不谢谢我，还想碰瓷，我看你是吓傻了吧。”

我死乞白咧地嘿嘿一笑：“碰什么瓷，我是那种人么，就是第一次被女孩戳，有些难为情罢了，要不这样，天快亮了，我带你吃早饭去。”

女孩微微一笑，用手撩了撩耳后的发丝：“不去，万一你不安好心，我人生地不熟的，被欺负了怎么办？”

我龇了龇牙，没好气道：“喂，吃个早饭而已，不给面子就算了，干嘛埋汰人。”

女孩噘噘嘴，给了我一个不明深意的微笑，然后缓步走向外公的灵柩：“不跟你贫了，我叫茅小琪，给你外公上炷香就走，你别过来，你刚撞邪，身上有煞气，别冲着棺材。”

我的心顿时一片冰凉，暗暗责怪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犯二的毛病，多好的姑娘，本来应该可以要个电话号码的，现在看来，八成是没戏了。

“喂，老表，这美女谁呀，奶奶的娘家人吗？”

我正暗自唏嘘的时候，才去茅房不久的大老表张大山回来了，一个劲用肩膀顶我胸口，眼睛色眯眯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我瞥了这货一眼，漫不经心道：“老表，瞧你那德行，这姑娘厉害着呢，手指会戳人，就你这对三角眼，一下就给你戳出来，不带血丝的。”

张大山不屑地哼了一声：“吹牛不打草稿，信不信，我能要来这姑娘的电话号码。”

我冷笑：“老表，如果你能要来她的电话号码，我把你刚才拉的都吃下去。”

张大山一拍巴掌：“好，这可你自己说的，等着，我现在就去。”

刚好茅小琪给外公上完了香，准备往灵堂外面走。

张大山见状，赶紧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往头发上一抹，脑袋一甩，中分很自然就出来了。

迈着自信的步子，张大山眉开眼笑地走到茅小琪面前，微笑道：“小姐姐，我叫张大山，外号上元村吴彦祖，很高兴认识你。。。。。。”

结果不等张大山把话说完，茅小琪就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还捎带一句让张大山泪流满面的话：“哪来的白痴。。。。。。”

张大山愣住了，仿佛遭到了雷击，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神当中流露出死不瞑目的绝望。

我强忍着笑，走过去拍拍张大山的肩膀：“上元村吴彦祖，别气馁，不是你不够优秀，而是你的中分太抢眼，亮瞎了人家姑娘的大眼睛。”

张大山一巴掌打掉我的手，装作满不在意地一甩头：“老表，这是我第89次失恋。此时此刻，我想吟诗一首，啊……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

“去你的。”我直接给张大山屁股上来了一脚：“邻村的二丫不是一直喜欢你么，听说还暗地里送花给你，是不是？”

一提到二丫，张大山顿时就跟蔫了的茄子似的：“别提了，二丫那傻妞缺心眼，送了我一束菊花，被我扔了。。。。。。”

我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要不是在灵堂里，我估计我都能笑死。

之后我就跟张大山在灵堂里聊天打屁直到天亮，说来也怪，遇见茅小琪后，我精神好了不少，也不拉稀了，撞邪的事情也被我抛到了脑后。

到了第七天，也就是外公出殡的日子。

将近一百多号人，扯着几百米长的白布，去到几里外的寺庙里回庙，回来后，就开始出殡了。

母亲与几个舅妈哭哭啼啼，跟在寿材后头，还用手拍打棺材盖。

我们这些孝子孝孙则三跪九叩，跟着抬寿材的人往山上走，沿途鞭炮声响彻天际，几里外估计都能听得见。

到了墓地后，一个身穿道袍的法师开始做法事，嘴里快速念叨着悼词，又是撒黄纸，又是泼清水，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然后下葬，之后娘家人也就回去了。

不过让我有些奇怪的是，我没有在娘家人的队伍里看到茅小琪，她好像没有跟上山，或许早早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些失落，倒不是我一见钟情喜欢上了人家，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些熟悉，第一眼见到她，我的心里就很踏实。

外公下葬后的第三天，我们称之为回煞。

至于回煞是什么意思，我就不太明白了，只是听母亲他们说起而已。

不过回煞的那天，我们这些孝子孝孙是要赶回去的，大家聚在一起，共同悼念外公。

到了上元村，舅舅他们也早早就到了。

大家吃了饭，就聚在一起打牌，热闹一下，说是这样做能驱散村子里的丧气。

到了晚上，天气突然转冷，只有零下几度，上元村本来就不大，夜风一吹，整个村子静悄悄的。

几个舅妈聚在一起，说是有些害怕，我不知道他们害怕什么，难不成外公还会回来吓唬她们？

到了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二舅匆匆忙忙找到我，说是要我跟他们去祠堂里祭祖，当时母亲一听，就有些不乐意，就说我们家小贤是外孙，祭祖这种事情应该由长孙去办的，不应该让小贤去，这不合规矩。

可是二舅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是外婆的意思，至于为什么，让我母亲去问外婆。

可是外婆的回答却让母亲闭了嘴，因为外公托梦给外婆，说祭祖的时候必须要我去，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几个舅妈听到外公托梦，一个个脸色瞬间变了，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味，特别古怪。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就是祭个祖嘛，有什么好推脱的，外公生前对我那么好，还托梦给外婆指定要我去，哪还有不去的道理。

于是就跟着三个舅舅去了祠堂。

来到祠堂里，给一众祖宗上了香，我才明白，原来祭祖是要这个村子里的子孙才能干的事，我只是个外孙，这种事情本不应该让我来，可是外公的遗愿又不好忤逆，我也只好恭恭敬敬地跟着舅舅他们按部就班地开始祭祖。

其实也就是三跪九叩，对外公说些缅怀的话。

当我一口气说完对外公的怀念后，祠堂外突然起了一股怪风，吹得祖宗灵位乱颤，有几个灵位险些从神龛上掉下来，吓得三个舅舅脸色大变，好在怪风来得蹊跷去得也快，不一会就没事了。

祭完了祖，我起身跟着三个舅舅准备走出祠堂。

可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肚子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痛得我一弯腰，将白天吃进去的东西一股脑地全吐了出来，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像只虾米一样，开始瑟瑟发抖，眼皮都翻上去了。

这下舅舅他们可慌了神，见我这个样子，他们的冷汗就下来了。

这是在祠堂里，他们也不敢乱动我，就将母亲父亲他们全部叫了过来。

一众亲人见到我这个样子，也不敢乱动我，扑通扑通全都跪了下去，对着祠堂里的灵位开始叩头，母亲更是哭了起来。

可就算这样还是不管用，我反而抽搐起来了。

最后大老表张大山看不下去了，站起来重重往地上一跺脚，大喝一声，不管不顾将我扛了起来，一口气跑出了祠堂，直接将我扛到了村头白事先生的家里。

白事先生，就是专门操办身后事的人，一般年纪都很大了，据说都会一些旁门左道，在我们那一带，也称之为灵公灵婆。

白事先生见我这个样子，问明了原由之后，也不多话，直接用画着大公鸡的白瓷碗盛了半碗水，又烧了一张黄纸，兑着水让我喝下。

说来也怪，喝了那碗水之后，我很快就清醒过来了，也不抽搐发抖了，只是肚子依然痛得厉害，咬牙勉强能撑住。

白事先生解释给我们听，说我这个后生娃子火气低，可能是祭祖的时候坏了规矩冲到煞气了，邪风入体，一碗黄符水喝下去，过一会应该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