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蛊人

我们回到老房子没多久曹小花就过来了，两男两女在村子里瞎转悠。

晚上睡觉的时候，曹小花和茅小琪睡一个屋，两个女孩躺在床上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可苦了我了，一边是张大山震天响的呼噜声，一边是女孩子的悄悄话，弄得我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又是中午了。

吃过了午饭，我去村子里借了一辆摩托车开去镇上买了些香烛纸钱回来。

准备去曹小花父母坟地的时候，茅小琪临出门还翻看了一下旧历，我看见她眉头皱了皱，像是有什么事，不过也没有多问。

出了村子，曹小花一路领着我们往后山的十里河道走。

我有些好奇，就问曹小花为什么往十里河道走？难道叔叔婶婶他们埋葬在十里河道附近？

曹小花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落寞，说因为他们家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因此没有分到多少土地，父亲去世后，一直找不到坟地，后来哥哥实在没办法，就在村里老人的劝说下，将父亲的尸骨埋葬到了杉树林里，那里是公家的地，可以下葬。

杉树林？听到这个地名我不禁摇了摇头。

那个地方我知道，距离我们村子起码有不下十里的山路，如果要将棺材抬到那里的话，不是得累死人啊，谁会答应去做八仙，抬寿材？

心里这样想，我随口就问了出来。

曹小花苦笑着点了点头，说起先确实没有人答应抬寿材，给双倍价钱都没有人愿意，最后村里的老人想了个办法，说走水路，用船装着寿材去杉树林。

这样一来，村里抬寿材的人才勉强答应，一人三百块，哥哥就租了两艘船，开去了杉树林，才将父亲葬下。

后来母亲去世了也是如此，光是两个葬礼的钱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哥哥没办法，就辍学打工去了。

我听得直摇头，倒不是说村里的人不厚道，毕竟抬寿材走十里的山路，我想是个人都不肯干的。

要知道抬寿材的时候是不能中途停下的，必须要一鼓作气抬到坟地。

这是祖宗传下的规矩，也是禁忌，不能犯，否则活人不安宁，死人不安心。

说话间，我们几个人已经来到后山的河道码头上了。

一眼望去，脚下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河，河面波光粼粼，犹如一面镜子，河水清澈透亮，甚至能够看到水下面的水草。

阵阵水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感觉自己距离大自然是如此的接近。

“好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茅小琪忍不住感叹道。

我笑了笑，说道：“这十里河道相传乃是清朝年间朝廷的一位大官治水的时候开凿出来的河道，河面宽约五十米，长约十里，沿途十几个村庄，因此叫做十里河道，东至我们老屋李家，西至杉树林，如果坐船的话，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到。”

“没事，天色还早，走，咱们上船吧。”茅小琪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三两步就下到了码头上，还回头冲我们招手。

我感觉有些好笑，这小妞怕是从来没有坐过船吧。

此时的码头上，刚好停着两艘机动船，我探身往船舱里看，只见一个老头躺在后舱的甲板上抽闷烟。

“是河伯吗？”我蹲下身大声喊话。

河伯，是我们村里的一个老船夫，开了半辈子船，原名叫李明远，后来不知道是谁给他起了河伯这个名字。

听见我喊话，老头坐了起来，佝偻着身子走出了船舱，嘴里叼着烟枪，眯着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一口大黄牙冲我笑。

“嘿嘿，这不是小贤嘛，好几年没有见到你这个调皮鬼了，都长大了喽！”河伯一边看着我笑，一边将锚从河水里拽出来放在甲板上。

“是啊河伯，您还是那么精神，现在方便吗，我想坐船去杉树林。”

“你这娃子嘴巴就是甜，去杉树林啊。。。。。。现在不行，还要等一会。”

“哦，是不是现在还没有到坐船的时间，要等人满了好一起坐？”

“是啊，现在走一趟，最多就你们四个，还不够油费的，啊，小花你也在呢，瞧爷爷这老眼昏花的，现在才看到你。”

“是呢河伯，我想坐船去看我爹娘。”

“哦，这样啊，那你们上来吧，河伯就载你们四个算了。”

我顿时一喜，赶紧跳到甲板上，抽出一支烟递给河伯。

“河伯您放心，这趟我包下了，不让您老做亏本买卖。”

“瞧你出息的，河伯少赚几个钱又不打紧，谁让你包船了。”

说说笑笑间，船就驶出了码头，慢悠悠地向前开去。

茅小琪坐在船边，很是开心，时不时用手拨弄河里的水，还将水花拨弄到我身上，将烟嘴给弄湿了。

相处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茅小琪这个样子，我们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

船行驶了半个小时，一路上经过了十几座大山，河道渐渐变得蜿蜒起来。

张大山一时兴起，就跑到船尾去帮河伯掌舵去了，还别说，这货的学习能力还很强，河伯只是说了两句他就学会掌舵了。

由于是张大山开船，所以十里的水路，硬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

上岸的时候，我给了河伯一百元，当付船费了，河伯起先不肯收，说要不了这么多，后来我说多出的钱给您老买烟抽，河伯这才肯收下。

上了码头，我们几个人沿着一条青石山路往深山里走去，不多久，前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

我知道，这就是杉树林了，那些针叶状的树叶和笔直的树干我认识，我们村的后山也有，就是杉树。

曹小花指着大山的西北方向对我们说，那里就是她父母的坟地了，再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

一进到大山里，顿时头顶上的光线就被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四周变得安静了许多。

山里湿气重，我跟张大山各自点了一根烟驱寒，茅小琪则一扫刚才的兴奋之情，整个人变得沉默起来，默默地跟我们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进过深山老林子的人都知道，山里植被多，枯叶也多，有些地方还长着青苔，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因此我们也走得格外小心。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这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坟头，东一座西一座，到处都是，这林子里简直就像一个乱葬岗。

我想，这可能就是十里八乡没有坟地的苦命人葬在这里，就像曹小花的父母。

抽完了一支烟，也就到了地头了。

眼前是一个山坡，植被茂盛，土质松软，一脚踩上去，都能渗出水来。

往旁边看了看，下方是一个陡坡，起码有十几米的高度。

底下好像是几亩水田，由于长时间没有耕种导致荒废了，因此蓄满了水，将水田彻底淹没了，看起来就像是十里河道的一条支流。

曹小花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到两座大坟前，抿了抿嘴唇，对我们说这两座大坟就是她父母的，当年下葬的时候听村里人说，坟头垒得越高，死去的人就住得越舒服，因此曹小花的哥哥就将父母的坟头垒了近两米高。

我们三人走过去，放下手里的祭品，开始祭拜。

上香烧纸，我跪下磕了几个响头，说了几句缅怀的话，然后起身和曹小花一起拔掉坟头上新长出来的杂草。

茅小琪与张大山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尤其是茅小琪，自从来到这里，神色就愈发变得凝重，眉头紧锁，似是有话想对我说，可是又不好开口。

清理完坟头上的杂草，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我们就地休息了一会，就准备回去了，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坐上最后一班船，不然就得走山路回去了，那估计得走到后半夜。

休息的时候，我故意靠近茅小琪，用眼神示意她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茅小琪却摇了摇头，不过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曹小花母亲的坟头看，就好像能将坟墓给看穿一样。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叫声，叫声很仓促，也很阴厉，就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在嘶吼。

我感觉叫声是从头顶上传下来的，就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结果看到三道漆黑的身影从头顶的树冠上直直地扑了下来。

我赶紧抱着头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滚，那三道黑影就贴着我的头皮飞了下来，扑闪着翅膀落到了曹小花母亲的坟头上，呱呱叫了几声。

是乌鸦！

我站起身看见了扑击我的居然是三只乌鸦，顿时恼羞成怒，就要冲过去撵走它们，可茅小琪却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咬着牙对我说，不要过去，这三只乌鸦有古怪。

没错，敢攻击人的乌鸦还真是不多见，确实有古怪。

张大山一听茅小琪说这三只乌鸦有古怪，顿时从地上捡起了一根粗木棍拿在手里，准备随时扑过去打死其中的一两只。

“你们看，这三只乌鸦眼睛血红，头顶上还长着一撮红色的毛，这根本就不是乌鸦，而是坟头血鸦！”

“不好，棺材里面的尸体已经尸变了，我们快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