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

第三章 横死的女人

作者:小肥羊 TXT下载

两块桃木立稳当后,王瘸子松了口气,手伸到炕沿底下拉了一下电线,呼啦想起来昨晚乡里变压器烧了,没电。

“他弟妹,赶紧点蜡,大家都说话,自然点随便聊,越热闹越好。”

这种诡异的气氛下,让人闭嘴容易,非常刻意的聊天,大家反而不知道说啥了,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

戏班班主是过来人,怕这样冷场,赶紧把他走南闯北的经历,掰开了揉碎了跟我们叨叨。我至今印象最深的是班主和王瘸子相识的坎坷经历。

这话说起来还是十多年前,老哥俩一起蹲牛棚,老百姓都挨饿,他们这种反革命更没东西吃。那时候,生产队只有两匹马是主要生产力,班主就偷牲口饲料吃。

“我记得饲养员一绊料,谷糠、豆饼和棒子面和一大桶,扑鼻儿香啊,我趁他不注意就偷着吃,后来饲养员发现了,就往料桶里撒尿。”

我听得津津有味,抬头问:“大爷,尿你也吃啊?”

“嗨,人急眼了得着什么是什么,那年腊月晚上,我偷了一茶缸马料,不敢当面吃,这要是让红小兵抓着还不得打死我,就揣怀里躲茅坑里吃。结果我刚蹲下,你王大爷就进来了,俩人打了个招呼,他蹲在外面坑上,我蹲里面的坑,他不走,我也不敢拿出来吃啊。”

王瘸子点上烟袋笑道:“哈哈,俩人蹲了半个来小时,我实在忍不住了,从怀里把马料掏出来吃,他扑哧一乐说,原来你也偷马料了啊。”

众人哈哈大笑,缓解了刚才紧张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束手电光猛然从窗户照进来。

王瘸子烟袋吧嗒就掉地上了,一拍大腿,说:“完了完了……”

我们还没问什么完了,手电光已经进屋了,伴随着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二嫂子,你躺了吗?”

东家媳妇一听是邻居的声音,掀门帘迎了上去,笑着说:“快进屋,都没睡呢,立梅,这么晚有啥事?”

进来的人叫立梅,村西头傻柱子媳妇,三十二岁,脸蛋却很光滑,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

王瘸子瞅了眼戏班班主,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紧着小心,居然还是被这傻娘们儿坏事了,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立梅一进屋,看见坐了一炕男人,扭捏的站在门口,说:“二嫂子,我看老杨大哥在你们家,寻思借牲口使使,我和柱子把那两亩梯田地犁出来,不然那草都快赶上山药秧高了。”

东家媳妇往炕上努努嘴,说:“我们家也没犁呢,这不是……”

东家瞪了他媳妇一眼,她连忙把嘴闭上。

我爸寻思乡里乡亲张回嘴,就说:“马在后山栓着,明天你让柱子起早牵去吧,马套和犁都在车上。”

等立梅高兴的走后,王瘸子不住的摇起了头。

我爸问他咋了。

王瘸子拉着我爸手说:“老弟,我本来寻思今天做场事,把那玩意安置了,可千不该万不该,被人撞破了。那玩意怨气重,刚被我骗走,立梅就来了。这回你家公子虽然没事了,可立梅……”

后面的话,王瘸子没继续说。如果真是救了一个又害了一个,村里人还不用吐沫星子把他淹死。

前思后想了大半天,王瘸子叹口气说:“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如果明天中午之前没事就罢了,出事就是全村的大事,到那时我也降不住那邪性玩意,你们就赶紧另请高人吧。”

我们一听连王瘸子这个主心骨都怕了,心底都升起一团阴暗。

不想这王瘸子居然一语成谶!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县文工团的拖拉机来接戏班子,众人在村头前呼后拥相送。

班主临上车前拉着王瘸子的手哽咽半天,这一别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嘱咐他那件事不要太自责,尽人事听天命。

村里人望着戏班子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突然营子里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不好啦!傻柱子媳妇死了!”

“啊!”王瘸子咬着槽牙,紧皱眉头,狠狠的一拳砸在村头碾盘上,血当时就顺着碾盘纹路流淌下来。

村里死人不奇怪,可那个人偏偏就是立梅,偏偏还没到正午!

“愣什么!快去看看!”一个大嗓门庄稼汉说。

我爸让东家媳妇带上我回家,和村里人一窝蜂的朝傻柱子家跑去。

塔梁沟村子不大,立梅的死讯瞬间就传遍了,大伙都去帮忙,那小孩儿老人也都趴了一墙头。

可大家看到立梅的惨状后,都往回缩脖子,傻柱子跪倒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

要说傻柱子这个人呢,一看脑子就缺根弦,愣头冷脑彪呼呼的,人性又很差,平日里偷鸡摸狗的坏事没少干,娶媳妇后把他老子娘赶出去住,每天就是喝大酒不务正业。

可惜了,立梅是个过日子人。今天早上,立梅本想就着我爸在村里,借我们家马犁地,起早做饭,把马和犁都弄家来,这才吆喝傻柱子起炕。

立梅怎么商量,傻柱子就不起,她心里有口气,哭着数落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村里谁家地都收拾利索了,谁家要盖瓦房了,口气中就带出瞧不起傻柱子的意思。

傻柱子别的干不了,打老婆有一手,拎着笤帚疙瘩冲了出来,两口子在院里就撕扒起来。

傻柱子一发起狠来,就不管不顾,一下就把立梅摔躺下了。

悲剧就这么发生了,立梅正趴在犁铧尖上,我们家犁铧被我爸打磨的锃亮,直接刺穿了立梅的心口窝。

此时此刻,立梅的尸体还挂在犁铧上,连卫生院都不用送,心肝肺都挑出来了。

村长魏和平是傻柱子亲叔叔,如果不是他,傻柱子也娶不上媳妇,看到侄儿媳妇的惨状,急的猪耳挠腮,心眼里也打怵,正好看见王瘸子来了,忍着悲痛求王瘸子料理。

不用魏和平张嘴,王瘸子也会管,走到尸体面前,倒吸了一口冷气,抓着傻柱子肩膀说:“别他娘的在这嚎丧了,早干啥去了!这大三伏天,还不准备后事,想让你媳妇烂在这吗!”

王瘸子一努嘴,过来几个人把傻柱子拽一边去嚎。

倒是我爸和东家跟在王瘸子屁后,心里一阵阵发凉,都知道咋回事,但这个秘密却只能烂在肚子里。

村长魏和平还是有主心骨的,东抓西凑,报丧、搭灵棚、置办丧事应用之物,又把家里准备盖房子的几根响干的松木拿出来,请木匠打棺材。

到最后,老少爷们都分配活了,就剩下王瘸子和我爸。

尸体已经烂到这份上,那股子血腥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王瘸子这把老骨头肯定搞不定,进屋寻摸一圈,上炕把金丝绒被罩扯下来。

两人用被罩把立梅的尸体裹起来,那血和内脏顺着犁铧尖扯出,这才从犁铧上把人“摘”下来。

抱一捆秸秆在尸体旁点燃,刺鼻的青烟弥漫开来,冲散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

王瘸子从怀里取出一枚金亮的铜钱,从铜钱孔中穿一条麻绳,伸手捏住立梅的双腮,趁这机会把铜钱塞进口腔,让麻绳垂在嘴角。

随即又用烟绳做上绊脚绳和绊手丝,以防横死之人诈尸。

忙完这些,王瘸子坐在门槛上点上烟袋,自言自语道:“有因必有果,别人种下的因,才有今日的果,人各有命,不能强求。”

我爸是粗人,也能听懂这话的含义。

这时候,村长魏和平走进来,询问王瘸子还需要准备啥。

王瘸子磕了两下烟袋锅,说:“等一会儿白布买回来,先撕下一块苫单给你侄媳妇盖上。再让扎纸的妇女扎一个和人一边大的草人,粉纸裁褂子,绿纸裁裤子,多抹点糨糊,粘结实点。”

这个办法是王瘸子自创的,横死之人的魂魄不会马上被带走,还会在家里多呆几天。要让这魂把草人当做自己的肉身,以免它害人害己。

虽然人死为大,但王瘸子此时最担心的是村里还要出人命!

魏和平记下后,又在王瘸子身边嘀咕了几句。

王瘸子眉头一立,啐了他一口,道:“还他娘的用你教我,以为你们老魏家坟地啥香饽饽呢!”

原来,魏和平觉得侄媳妇命短,又是横死,不可以入祖坟。

王瘸子亲自挑选了几个不避讳属性的小伙子,跟着他上山选坟地。

一群人扛着镐头铁锨,跟在王瘸子屁后,东山西梁转了一大圈,仔细一琢磨,这塔梁沟居然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勉强选出一块还凑合的地方,背靠山根,视野开阔,前面还有条溪水。

王瘸子盯着罗盘,左右调整几步,一跺脚,对小伙子们说:“就这了!把公鸡提溜过来。”

小伙子们巴不得不用满山乱跑了,赶紧把那只绑在铁锨上的芦花大公鸡拿过来,然后退到一旁看着。

王瘸子从身上黄布兜里取出一把尖刀,右手持刀,左手窝着公鸡脖子,开始嘴念破土咒,念着念着,突然一刀抹掉公鸡脖子,鸡血溅起足有两三尺高,而后又泼洒在地上。

“磕头,打坑子!”王瘸子退后两步,指着溅洒鸡血的位置。

此刻,突然一股山峰吹来,卷起一阵尘土,大伙迷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王瘸子紧皱着眉头,感受周围变化,手上的避邪铃“叮叮当当”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好像是死者的信号,这他娘的还是白天呢,就这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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