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

第四章 大凶之地

作者:小肥羊 TXT下载

这阵突然升起的旋风没有丝毫征兆,来势汹汹的卷起后,朝着营子方向席卷而去,最后在村口土地庙前莫名其妙的消散了。

王瘸子皱着眉头,提醒小伙子们赶紧把坑子打出来,这功夫劲儿,他要是都胆怯了,其他人还不得吓个半死。

这边打着坑,我爸跟王瘸子下山,刚进营子头,远远听见傻柱子家嚎丧的声音。

灵棚已经搭好了,棺材刚上黑漆还没干。

此时已是傍晚十分,村长魏和平借了很多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准备开饭。

王瘸子进院后,村长魏和平就跑了过来。

“老王,你快来看!”

几人来到厢房后厦一看,尸体被搭在一扇门板上,殷红的鲜血已经渗透苫单,滴滴答答的淌下来,旁边地面都染成了红色,血腥味弥漫开来,让人作呕。

王瘸子打了个寒颤,连忙说:“这不行,赶紧入殓,准备送浆水。”

魏和平为难的说:“棺材还没……”

王瘸子骂道:“听你的我就不管了!还站着干你娘了个纂,赶紧叫人搭把手!”

我爸说:“他大爷,我倒是有个笨法,化工厂不是有冰块吗,用塑料布装上冰块,把尸体裹起来冻上。”

王瘸子一寻思,还真是个法,就让我爸套上马车,去乡化工厂拉冰。

我爸走后,魏和平找了几个胆壮的老爷们儿,大家到后厦一看,那尸体跟血葫芦似的,太渗的慌了,谁都不敢上手。

魏和平实在没法了,拿出村长的威信和大家商量,说入完小殓后,每人发十块钱,可还是没人动弹,气得他跺脚骂街。

最后傻柱子急眼了,跪在地上给众人磕了几个响头,大家只能是硬着头皮上,用塑料布把尸体扎上一层,然后让人去拿装老衣裳。

装老衣裳也就是寿衣,无论冬夏,都是棉袄棉裤,一般都是黑蓝颜色,不能有兜、扣子和领子,鞋是千层底布鞋,穿戴顺序先下后上。

这边穿衣裳,那边已经把棺材里铺好被褥,死人的被褥缝制时,针线要成双,而且不能缝横线,枕头里填充荞麦皮和黄土。

王瘸子走进灵棚,拿出七枚大钱按照北斗七星的序列摆在被褥上。

众人从院里抬出尸体装棺入殓,

这时,我爸也从乡上回来了,用塑料布把棺材包好,外面放冰块冷冻,主要目的不是怕腐烂,而是止血。

立梅死得太突然,种种惨相之下,必出冤魂。王瘸子深知其中的诡异,一切规矩从简,摆上供桌和倒头饭,点上长明灯和香,示意大家没事了,明天一早就出殡,留下两个人烧纸守灵。

接下来就是送浆水,意思是向当地土地庙报告死亡消息,相当于注销阳间户籍。

准备一个大壶,放三勺水,一勺米,马灯一盏,八仙桌一张,扁担一根,凳子一个,香一炷,纸三扎。

王瘸子在前面拎壶掌灯,后边按照大小辈披麻戴孝,来到村头小庙前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把浆水饭洒在庙前,灯放在庙门上,纸钱和香烧掉。由立梅最亲近的人手持扁担站在凳子上,朝着西南方向连喊三声:“立梅啊,上西南瑶池大路!”

偏偏这时候,众人头顶传来“嘎巴!”一声巨响,吓得众人连哭都忘了,怔怔的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不敢动弹了,精神高度集中。

紧跟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从村子里幽幽传来,大家纷纷竖起耳朵再一听,那仿佛承受巨大痛苦的呻吟之声,又飘忽不定,听不出来是真是假。

此时天色擦黑,王瘸子抄起手电往周围一照,故意骂骂咧咧的大声说:“魏和平,你娘了个比的,这棵榆树都死几年了,怎么还不砍掉!”

众人一看,原来是一根干树杈子断了,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有王瘸子在,大家胆子壮,殊不知王瘸子才是最心虚的那个,送完浆水后,他便朝着村里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呆。

回到傻柱子家,已经天色大黑,万幸的是乡里变压器修好了,院里和灵棚都点上一百瓦的电灯泡,大家都忙活一天了,魏和平招呼大家吃完饭回家休息,明天早上出殡。

人来人往端酒送菜,一度陷入恐慌的村民又热闹起来,喝酒划拳的声音,光棍调逗妇女的笑声不绝于耳。

我爸想找王瘸子打听我的事,转了一圈,瞅见王瘸子在帐房桌前坐着,用铅笔在账本上记录着什么,走近了一看,是天干地支的推算表。

我爸从烟簸箕里抓火烟,用我作业本裁好的纸条卷上,吐口涂抹黏上烟嘴,伸手递给王瘸子,说:“他大爷,今天晚上还有事吗?”

“有!”

我爸一嘬牙花子。

王瘸子说:“我前思后想了一天,这个事我可能安排不了了。万一今晚我有个好歹,你们得打个提前量。”

我爸一看王瘸子大义赴死的态度,心里顿时亮了半截。

“老弟,我想让你找个人,你看行不?”

“谁?他大爷,咱们乡也就你有这本事吧。”

“军马场有个活神仙,大名叫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那一打听,就说找焦牙子就知道了。”

“脚丫子?”

王瘸子一咧嘴,在纸上写下这三个字,交给我爸,说:“军马场那边没有不知道这个名字的,道行深的很哩,如果连他都办不了,那太上老君下凡也没招了。”

我爸在心里一合计军马场的距离,点点头说:“行!我一会儿骑马去,顶到明天晌午之前,应该就能到。”

王瘸子嘱咐说:“这个道士不咋着家,你万一找不到,别着急回来,等他两天看看。”

事不宜迟,我爸吃口饭,包上几个饼子,牵着我家那匹枣红马离开村子。他走之前,本想把我送回家,可一琢磨,万一我再有事,我妈在家还不得抓瞎,在这多少还有王瘸子,所以一狠心就没管我。

军马场可不近,跟我们不是一个乡,不是一个县,不是一个市,不是一个省,隶属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

我爸要找的这个活神仙焦亚子,不是别人,正是我日后的干佬,带我走上这一行的师傅,也是我这辈子最崇敬的人,同时也是最对不起的人。

再说这王瘸子在账房前可不是算账呢,他在推算出殃的时间。

多年后我才明白,但凡用查表推算的阴阳先生,多半都是“二把刀”,不过话也不能绝对,就像有人不善用口算一样。

“殃”是何物?各地区说法不一,对阴阳先生来说,“殃”就是三魂七魄中的魄,也称“煞”。

出殃之时,生人回避,但出殃的时间其实说法也不一样。香港那边“流行”头七、回魂夜,有三天之说,也有七天之说。

实际上这需要专业人士的推演,根据死者死亡的月份、时辰、性别来推定,口诀是:批殃之法何须难,月将加到死时间。男落辰位女戌地,落到某日某时某方出。

王瘸子算得,立梅死于农历六月十四早上卯时,出煞时间为,未日未时,七天后傍晚!

但是以上是针对一般死者,对于横死之人来说,王瘸子自然知道是大凶。他最担心的是,村里还会死人。

王瘸子昨晚送走缠着我的冤魂,正好被立梅冲上,当了替死鬼。立梅心善,算是枉死,枉死之人不再轮回,要等阳寿尽了方可转世,所以就成了野鬼,除非她也找个替死鬼。

而越不想死的人,死后怨念越强,变成恶鬼的概率越高。

吃罢了饭,王瘸子掐指算了算,报出几个属相,让他们赶紧回家,切莫再出门。

据说这天晚上,各家各户屋门紧闭,老早上炕老老实实捂在被子里,可偶尔还是听见敲门声,还有窗台根底下的哭声。

人群稀稀拉拉散去后,王瘸子嘱咐傻柱子千万不要出屋,他和魏和平带着几个胆气壮的老爷们值夜,每人一把杀猪刀,发一包烟,一瓶白酒,分坐在灵棚四角。杀猪刀常年见血,煞气重,一般冤魂不敢来找麻烦。王瘸子的目的是,借粗汉的阳气冲冲这大凶之兆。

王瘸子将鸡血、石灰、黄纸等一一放在案头,摆好黄纸和墨盒,蘸上朱砂,准备写一些超度符咒,刚直腰,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形摇晃了几下,老头儿这一天一夜也累坏了,摇摇头放下了毛笔,一扭头,发现村长魏和平要开溜。

“谁都不许走!大家全都留下,我保证今晚平安,如果谁真走了的话,出了事可别赖我!”王瘸子呵斥道。

村长臊眉耷眼的说:“谁走谁他娘的孙子,我撒泡尿。”

王瘸子哼了一声,把案头的石灰端起来,沿着灵棚洒了一圈,掏出烟袋锅,一屁股坐在棺材头前,说:“这不是有酒有菜吗,大家伙随便吃喝,一直待到天亮,明天村长每人再发二十块钱。”

魏和平提留着裤子回来,真想骂娘,他一年工资都被王瘸子撒放出去了,可在这种场合,他又不能不听话。

这前半夜还好熬,到了后半夜,眼皮那是真沉。

就在这时,王瘸子的右眼皮突然毫无征兆的跳了几下,心头莫名其妙的发堵,身上冰冷的要命,他忽的坐起来,拿眼睛一打量四周,顿时吓得头皮发炸,双腿发抖。

原来,此时的王瘸子竟然躺在下午刚打的坟坑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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