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阴胎

“你在做什么？”我的口吻带着一丝苛责。

“我……我……”老婆用浴巾遮挡着胸口，不敢迎视我的眼神。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喂小宝喝血的吗？一定要把他这个怪癖给纠正过来！”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提起老高。

老婆咬了咬嘴唇，压抑在心里的情绪，也一下子爆发出来，她冲着我大声说道：“你以为我想喂小宝喝血吗？小宝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难道我这个当妈的，能够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活生生饿死吗？”

我知道老婆也有她的难处，正如她所说，作为小宝的妈妈，她难道能够看着小宝饿死吗？

我的声音缓和下来：“可是，你这样做，是在残害自己的身体呀！”

老婆双手掩面，哽咽着说：“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谁不希望自家孩子健健康康呢？陈平，你说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却是一身的古怪。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扛不下去了！”

老婆无助地哭泣着，当年她在公司被同事欺负的时候，也从未像现在哭得这般伤心。

我将老婆拥入怀里，咬着牙关说：“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把老婆搀扶进卧室，安抚她睡下。

等到老婆睡熟后，我来到婴儿床边上，小宝嘤呀嘤的叫唤着，还不时伸出小手，像是要拥抱我。

看着小宝稚嫩的脸庞，我真的很难相信，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孩，竟是一个嗜血的怪婴。

我陈平这辈子平平凡凡，普普通通，这种奇怪的事情，怎么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如果早知道小宝是这样的怪婴，我真希望当初没把他生下来。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么？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便早早去了菜市。

我到活鸡点杀的门市上，买了一大口袋新鲜的鸡血，然后就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回到家里。

上楼的时候碰见李大爷，李大爷问我买这么多鸡血做什么？

我说老婆想吃鸡血旺，我多买点回家做给她吃，李大爷还夸我是个爱老婆的好男人。

其实，他不知道，这一口袋鸡血，并不是给我老婆吃的，而是给小宝吃的。

我把鸡血放在冰箱里面冷藏着，等到小宝醒来，我给他的奶瓶里面灌了一瓶鸡血。

小宝嗅到血腥味，果然胃口大开，高兴地吮吸着奶嘴，咕咚咕咚就把一瓶子鸡血喝进肚子里。

我对老婆说：“以后你就不要用自己的血去喂他了！”

老婆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小宝，一方面她感到恐惧，为什么自己会生下一个嗜血的怪物？但另一方面，小宝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除了嗜血以外，也没有其他不正常的地方，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你会忘记他嗜血的模样。

我和老婆每天都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中生活着，时间一长，我们反而慢慢习惯了小宝的生活习性，也没有那么多的担心和恐惧。

小宝每天只喝一瓶鸡血，喝完之后，一天都不会吵闹。

而且每天都喝生鸡血，小宝却从来不拉肚子，身体也越长越好。

我们带小宝去妇幼保健院做体检的时候，医生还夸赞小宝长得好，旁边的那些年轻父母，还向我们讨教，怎样把孩子喂养的这么好？还问我们给孩子喂的是什么奶粉？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发现小宝除了嗜血以外，也没有其他怪异的举动，跟正常孩子一模一样，甚至有时候他表现的还要比普通孩子聪明。

我也暗暗下定决心，既然小宝不喜欢喝奶，喜欢喝血，那就随他去吧，只要他能健康成长，喝什么吃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不过这个秘密，也仅限于我和老婆两人知道。

我怕事情传出去以后，会有人对小宝不利，弄不好还会把他拿去做科研呢！

这段时间，我成了鸡贩子那里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要买一大袋鸡血回去，冷藏在冰箱里面。因为我发现小宝更喜欢喝冷藏的鸡血，可能他觉得冷藏过后，口感更佳。

鸡贩子都不止一次地问我：“兄弟，你老婆这么喜欢吃鸡血呀？”

“对啊！我们全家都喜欢吃鸡血！”我每次都面带微笑，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小宝一天天长大，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我的担忧渐渐烟消云散，甚至有时候还会想，普通人的孩子喝奶，我家孩子喝血，长大以后绝对是与众不同，顶天立地的大人物。

我们这边的风俗流行给孩子办满月酒，也就是在孩子出生之后四十天左右，摆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大伙儿一起来冲冲喜。

而且，从生下孩子以后，陆陆续续都有朋友赶礼，满月酒也算是答谢这些赶礼的朋友。

我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大致决定在女方那边办满月酒，男方这边就不办了，到时候我请几个赶礼的朋友吃顿饭就行了。

因为从我个人内心来讲，我不是很想办满月酒的，小宝多多少少不太正常，所以我不太想让小宝抛头露面，出现在亲朋好友的面前。

但是老婆她们乡下，非常重视满月酒，认为生孩子是一件大喜事。

去年她们村里最有钱的那户人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主人一高兴，摆了三天三夜流水席。

既然女方家里说要办满月酒，我也不好杵逆大家的意思。

原本岳父岳母就嫌弃我没什么本事，这次要是连满月酒都不办，他们肯定会觉得在乡里乡亲面前没有面子，到时候可能更加瞧不起我。

所以老婆提出要办满月酒，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天的天气不错，老婆在家里坐了三十天月子，也待腻烦了，想要出去走走，顺便把满月酒需要的糖果酒水采购了。

我带着老婆和小宝，开车出了门。

外面风和日丽，老婆积郁的心情瞬间大好。

看着副驾驶上的母子二人，我的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我们采购好糖果酒水，路过绿心公园，老婆建议带小宝去公园里玩玩，晒一晒太阳。

医生也跟我们建议过，小孩子可以多晒一晒太阳，预防骨质疏松。

仔细想想，从小宝回家到现在，我都没有带他出来晒过太阳，老婆这么一说，我也就同意了。

我把车停下，带着老婆和小宝在公园里散步，不少旁人向我们幸福的一家三口，投来羡慕的目光。

走了一会儿，我有些口渴，老婆让我抱着小宝坐下休息，然后她去买点喝的。

我抱着小宝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不停地逗弄着他：“宝贝，看这里！喏，看那边！”

很快，我便发现小宝不太对劲。

对于我的逗弄，小宝没有丝毫的回应，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点钟方向，一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那模样就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我竖起手指，在小宝的眼前晃动着，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我的心里升起。

在这之前，小宝也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

那天晚上，小宝躺在婴儿床里，如同现在的这副表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结果楼上的刘婆婆当晚就死了。

然而，现在……

我迅即抬起头，往两点钟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停靠在路边，右手握着手机，正在跟人打电话。

一切看上去好像很正常。

就在我以为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变故陡生，只听砰的撞击声响，马路对面一辆小货车，不知道是失控还是什么原因，竟然穿过了马路中央的隔离带，歪歪斜斜地冲向路边。

我惊诧地张大嘴巴，就看见侧翻的小货车，不偏不移，正好将那个骑电动车的中年男人压在了车轱辘下面。

飞来横祸！

骑电动车的男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停在路边，都能被死神盯上。

现场一片狼藉，货厢里的货物都被甩了出来，车窗也碎了，驾驶员满脸是血的爬出车头。

那个中年男人被压在车轮下面，电动车都被碾碎了，车底一片血肉模糊，那人几乎被压成了肉酱，爆裂的零碎儿流了一地，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驾驶员吓得跌倒在血泊里，周围的路人纷纷围拢上去，不少人掏出电话报警。

我木然地坐在长椅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低头去看小宝，却发现小宝嘴角挂着笑，望着车祸现场，发出呵呵的笑声，两只小手还拍个不停，好像在大声叫好！

我猛地打了个激灵，虽然坐在骄阳下面，但我却感觉自己置身在冰窖里面。

我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不敢再看车祸现场，抱起小宝，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跑去。

上一次，小宝盯着天花板，结果楼上的刘婆婆死了。

这一次，小宝盯着路边的行人，结果行人出车祸死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个巧合，那第二次还是个巧合吗？

我的心疯狂地颤抖着，难道我怀里的小宝，是一个天生的祸害吗？